应对不确定性：巴里·迪勒的商业智慧与未来展望

在充满不确定性的未来中，我们该如何做好自己？好莱坞媒体行业变幻莫测，而巴里·迪勒却能站在这个领域的金字塔尖长达数十年，他总能比别人更早预测未来。他曾任派拉蒙影业CEO，共同参与创立了福克斯电视网，现为IAC的创始人兼董事长，智游网（Expedia）董事长，也是新书《谁知道呢》（Who Knew）的作者。

在本文中，巴里·迪勒与殷阿笛对话，分享了应对不确定性的经验、卓越的领导力究竟是种直觉还是可以习得，以及如何在AI带走观众和读者更多注意力的今天，继续保持品牌的竞争优势。以下为采访节选。

殷阿笛：你审时度势、占据先机的能力异常出众，无论是系列电视剧、真人秀、互联网交互、约会应用，你都做得非常成功。回头看看这些，你觉得是天赋，还是有诀窍可以“打磨”洞察先机的能力？

巴里·迪勒：我不太相信“远见”或者洞察先机的能力，也不认为自己真的洞察了先机，但我认为要把直觉放在第一位。尽管直觉有时会失效，但我具备辨别杰出创意的能力，若重视这种能力，最重要的“打磨”就是保持直觉的纯净。

想要保持直觉纯净，要防范会摧毁一切创新的犬儒主义。我不认为这是可以习得的东西，相反，要抹掉一路走来所学会的一切，让直觉尽可能保持纯净。当然，随着时间推移，直觉会受到腐蚀，但如果警惕世故圆滑和精致利己，直觉就能占据主导地位。

殷阿笛：你的方法中有一些史蒂夫·乔布斯的影子，都是重视直觉胜过研究或数据。你说过只有笨蛋才会试图预测观众的喜好，所以在制定商业策略时，数据的局限和用途是什么？

巴里·迪勒：数据的局限在于提前预测。问一个人对新事物的看法，得到的回复可能说明不了问题。在为未来做决策规划时，大部分研究都是无用功。不过，市场规模、竞品表现等事实性数据能实时提供当下可用的情况，但其他预测性内容大多没用。

殷阿笛：可以说，你的领导生涯几乎和《哈佛商业评论》中一些文章倡导的商业模式相反，你不会经常自省，也没有设定具体目标。

巴里·迪勒：对，我不喜欢设定目标。像“想成为医生”是有明确路径的目标，但具体到商业目标，我反感那些只说“想经营一家工作室，或成为工作室的负责人”的人。如果真对娱乐行业感兴趣，着手去做，自然会走向该去的地方。

对于新企业也是如此。我见过太多好创意被无休止的PPT和商业计划毁掉。比如看到计划到2029、2030年，一页PPT上有大概一百个数字，每项都细化到净收益的方案，我觉得预测不可能准确，没必要费这个劲。

殷阿笛：剩下就是你的直觉，这里的直觉是指什么？

巴里·迪勒：是激情和辩论，在其中能听到事情的真相。我喜欢辩论，大多数好决策都是激烈辩论的结果。如果有善于倾听的耳朵，在嘈杂讨论中仍能敏锐倾听，就能听到本质。

我们准备收购Expedia时遭遇了9·11事件。我们在那一个月前做出决定，有条款规定情况有变就暂停。我们花了数小时讨论是否收购、能否收购以及该不该花10亿美元收购一家几乎没业务的公司。讨论持续到截止日期逼近，突然有人说：“只要生活继续，这次旅程就会继续。”然后我说：“就这么定了。”这个过程让我印象深刻，我喜欢这样的过程。

殷阿笛：大多数人会回避冲突，而你似乎恰恰相反。你认为激烈的冲突实际上可以多大程度上帮助产生好的商业决策？

巴里·迪勒：我绝对相信创造冲突的作用，这是我的个人经验，不确定对别人是否有效。我享受辩论，想法的碰撞和激情辩论更有成效。过程中可能会声嘶力竭，有些人不喜欢，但如果有人不舒服，那就退出。

我不把毫无保留地争论当成霸凌，而是一种梳理能否采取行动的能力的方式。

殷阿笛：这个过程中你可能会对很多项目感兴趣，如何决定何时进行新项目或投资？是否有大致的公式？

巴里·迪勒：实际可选范围很小。我很早就确定不要把企业押在任何事情上，只要不这样做，就可以放开手脚去做别的，别错得太离谱就行，这是最大的指导原则。

在投资、收购或建立公司之前要评估风险，看是否能承受该风险，思考是否充分。这很难做到，但却是衡量风险的好标准。比如有人说一个业务想法不错，团队有才华，但创造的价值有上限，这很愚蠢。风险即回报，对回报设置预期限制是不明智的，只要认为会成功，确定是否“值得花时间”就够了。

殷阿笛：我也想了解你早期的职业生涯。你在年轻时就取得了很多令人印象深刻的成功，其中很多有点像“假装成功，直到真的成功”。你认为这是在职业生涯早期取得成功的秘诀吗？

巴里·迪勒：是的。除非有能力做成，不然可能会被撤走。我经历过不少关键时刻，把事情搞砸过才能学着让局面变好，因为在这个过程中能了解状况。所以，在被拿走项目等情况真正发生之前，要先说服对方。

我32岁加入派拉蒙，34岁时大家都想把我赶走重组企业，我自己也觉得有必要。那几年公司经营艰难，我差点就被通知离开。创立福克斯广播公司时也是如此，早期节目失败，没找到差异化的方向，行业和同事都觉得我做不到。但我必须“装得像样”，把没成功的项目宣传为成功，而不是让它看起来注定失败。

殷阿笛：我很享受整理你的经商之道，因为其中很多想法是非传统的，我很想知道你雇用人才的哲学是什么，是不是也是非传统的？

巴里·迪勒：我认为根据简历来招聘是无效的，我会寻找有活力和优势的聪明人。很多面试流程无法模拟工作本身和与他人相处的环境，除非是非常技术性的工作，否则无法预测一个人在公司特定岗位上的表现。

面试不需要太久，只需观察技术能力或展示的技能，但失败率很高。招聘资深职位很混乱，如果招到不合适的人，就是自己的问题。所以，招聘的最佳途径是尽早在组织最基层招人，让他们在公司环境中成长，这样能对他们进行评估，这是健康的招聘流程。相反，直接招聘CEO级别的高管是糟糕的流程。

殷阿笛：AI将彻底改变一切，它将改变我们创作内容的方式，改变我们对受众的认知，最终实现“超个性化”（hyper - personalized）。你对未来有何展望？如果想在未来取得成功，有哪些值得关注的微弱信号？

巴里·迪勒：我认为AI的问题在于，我们无法真正学到什么。我们可能正站在人类历史上最陡峭的悬崖边，通用人工智能到来的速度远超预期，其深层应用充满不可预测性。它能简化基础工作，能写出没人味的“文案”，但这只是表层。至于它能否真正创作，没人能确定。

殷阿笛：那么问题是，我们如何定位自己，而不只是坐等结果？

巴里·迪勒：我们无法定位。AI算是一场革命，技术发展太快，我们不知道AI能被利用到什么程度。现在就像置身铁轨试图拦下火车，虽然可以通过诉讼阻止AI窃取知识产权，但这不是最终答案，技术不会刹车，一切都是未知。

殷阿笛：考虑到所有技术或者大环境层面的不确定性因素，很多企业领导可能会想“天啊，我该如何在这种环境里生存下去，取得成功呢”，对此你有什么建议？

巴里·迪勒：我们拥有全球最大的出版集团Dotdash Meredith，旗下有《人物》等63本杂志。我们担心因AI普及失去直接流量，因为我们依赖搜索引擎让人们看到内容，而未来搜索引擎会受AI冲击。

我们要关注自己所拥有的。以《人物》杂志为例，要强化它的品牌特性，这是品牌唯一的护城河。所以，要拼尽全力打造有区分度的品牌，让人们感受到不同，这就是护城河。从这种意义上来说，被动防御也是在品牌特质上的主动进攻。

殷阿笛（Adi Ignatius）| 访

殷阿笛是《哈佛商业评论》英文版大编辑。

本文选自《哈佛商业评论》中文版2025年9月刊。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哈佛商业评论”（ID：hbrchinese），作者：HBR - China，翻译：赵为易，编辑：孙燕，36氪经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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