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花了五年时间访问中国工厂：一群小人物，使国货成为世界第一。

最近的“关税”风波

再一次引起了全世界对中国制造业的关注。

根据世界银行和国家统计局的数据，

自2010年以来，中国制造业的增加值超过了美国，

整体规模持续15年，保持世界第一。

另外，中国是唯一的覆盖面。

我们国家拥有600多种产业链类型，

产业链规模的40%居世界第一。

除高大上的流水线和无尘车间外，

小城镇也有无数不起眼的劳动者。

纪实电影《伟大的制造》讲述了他们的故事。

从2018年开始，导演许亚军，

从平淡的角度，探访一线工厂：

河南许昌假发村曹县汉服村，

山东吉他镇，河南焦作雪地靴镇…

见证了中国制造业的转型过程。

自述：许亚军

编辑：闫坤沐

编辑：陈子文

我是许亚军。从2018年开始，我拍了一部名为《伟大制造》的纪录片，带大家去工厂，看看一个产品是如何在现场制作的。

很多电视台都演过这个主题，但是我们从一开始就想好了。我们一定不要把它拍成那种看起来很精致的(风格)，而是要更准确、更接地气，从更公平的角度与一线老板和工人交流。

早些时候我们就用手机直接拍摄，这样他们就不会端着，更愿意和你说些心里话。

旧衣服回收仓库里堆积成山的衣服

有些工厂是我们拍摄的，以前从来没有对媒体开放过，大众也不太清楚他们这一行业是如何运作的，比如旧衣服的回收。

如果你在支付宝填写一个地址，会有人上门收集，你会得到蚂蚁积分。这些旧衣服最后去了哪里？很多人以为是捐的。的确，秋冬季节的衣服会捐，但春夏季节的衣服大多是分拣后卖的。

我们去工厂后，堆积在那里的旧衣服非常壮观，不仅仅是普通的衣服。很多人不知道如何处理物品，比如婚纱和毛绒玩具，都会聚集在这里。每次打开一个包裹，可能就是打开一段人生经历。

这家工厂的老板很诚实。他承认，这个行业倾向于宣传其公益性，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收到衣服。但事实上，只有商业才能真正支撑一个行业的运行。

旧衣服经过分拣和简单清洗后，按吨包装出售到东南亚、南美或非洲。这家工厂一天可以处理20到30吨，一吨可以卖到5000元左右。除了收衣服的运费、工厂的租金、劳动力等成本，他们最终赚到了辛苦钱。

在这里，旧东西的价值会和它们是新产品时的价格有很大的变化。重要的是要知道二手衣服主要卖给欠发达地区的人。他们只关注最基本的使用价值，比如高跟鞋和包包。因为使用场景有限，一文不值。品牌和时尚在这里毫无意义。简单的日常衣服和运动鞋价值最高。

老板告诉我们，他们也希望环保理念能得到更广泛的认可。做了很久，他才知道:“这个世界上需要旧衣服的人不一定比需要新衣服的人少。”

在网上讨论月经贫困最多的日子里，我们也去卫生巾厂拍照，发现这个行业已经是一条非常成熟的流水线了。只要是正规厂家生产的产品，即使不是知名品牌，安全性也基本有保障。但是很多卫生巾都是从正规工厂买的，不建议购买。

老板告诉我们，区分卫生巾的优缺点主要取决于吸水性和舒适性，这是由材料决定的。但是负离子、纳米银、远红外等概念通常可以高价出售，但实际上基本没用。

生产乳胶枕头的女工

青岛的服装市场也很有意思。这个城市的纺织行业比较发达，长期供应一线城市，在韩国做代工，慢慢形成了一个小地方，周围都是老城区，但是这个市场的装修是最时尚的ins风格，审美也是最先进的。这里的商品推动了一线城市的潮流。

工人必须在牛仔裤流水线的工作环境中佩戴口罩

我们的电影已经拍摄了三年，目前已经拍摄了27集(注:2021年采访时，现在有48集)，去了20多家不同领域的工厂。一开始网友会质疑我们是不是故意拍一些看起来老的地方。

通过这些声音，我发现了一种分离。对于城市里的人来说，即使生活中最依赖、最熟悉的事情，也很少有人关心他们是谁，他们在哪里，他们是如何制作的。格子间的白领穿着时髦的毛衣和牛仔裤，几乎没有感知到工人在生产时需要吸入的异味和耐受的噪音。消费者和一线工人似乎生活在两个孤立的世界里，我们的电影希望打破这种孤立。

每个人都认为工厂都是明亮的流水线，无尘车间，其实这是对中国制造业的误解。

有些行业很机械化，比如纺织，但是各行各业还是高度依赖手工。工厂建在乡镇，看起来没那么高，工人的工作环境也比较粗糙。

但不要以为村里的工厂不好。我们拍摄的很多工厂都在某个细分领域做到了中国最好，甚至世界第一。

山东潍坊有一个小镇，叫昌乐县，出口到世界各地，一个小镇的产量占全国的三分之一。这个镇有10多万人，1万多人在做乐器。他们都是农民。在流水线上负责校音的师傅弹钢琴不是很好，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享受音乐。

我随机采访了一位大哥，打开手机，播放器列表里全是红辣椒乐队的歌曲，告诉我们他最喜欢的歌曲是山东风味。《Don't Forget Me》。到了周末，他会拿几把木勺当敲击乐器，工友中有人用木吉他，有人用电吉他，大家组成一个小乐队，很开心。

河南焦作桑坡村有中国最好的处理深加工羊皮的工厂。皮肤非常柔软、舒适、干净。你感觉不到任何异味。这项技术非常强大。这里也有UGG代工厂。

假发厂里的大姐们和老奶奶

河南许昌的假发也是世界第一。我们去了之后，有一个非常震撼的场景:一个70-80岁的白发老奶奶独自做了一个假发生产过程中必不可少的过程，她的耳朵几乎听不见，所以她不说话，所以她默默地工作。

我们应该知道，假发最大的消费国是欧美，尤其是美国。最后，可能是一个特别时尚的海外人士，甚至是碧昂丝这样的大明星，但河南农村的奶奶却在生产。

如果我不去现场，我永远不会知道到目前为止，假发都是人们一针一针穿在网上的。我一次只能穿几根头发，就像刺绣一样。我以为这么繁琐的事情一定是机器做的。但是现在，我们不再做这种基本的手工，而是送到朝鲜。 新鲜的去做，那里人工便宜。

曹县航拍

机器刺绣

还有曹县，因为玩梗而火，其实并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发达。这是一个城镇，主干道是一个十字路口。早年生产寿衣，后来改造成表演服。现在汉服火了。我们去了之后，发现当地很多工厂都是小作坊，一对夫妇加上家庭成员。三个人在抖音或者快手做了一家小网店，每个月靠直播卖几百单，活得很好。很多人都赚钱了。

曹县的伟大之处在于，当地政府想了很多办法，比如从苏州引入高端面料市场和刺绣技术，作为支持当地服装业发展的基础。

在机器织毛衣之前，需要先在计算机上绘制图案。

这个步骤非常需要经验， 高水平的老师傅月收入可达一万多元。

前几年大家都在讨论把制造业搬到东南亚，因为那里的劳动力便宜到什么程度？2019年我们采访的一家大型针织厂老板告诉我们，一个工人一个月300-500元的工资可能就够了，但是现在听说已经涨到了1000元左右。但他们的缺点是学习能力不如我们强，工人工作热情不高，不愿意加班。最重要的是产业链不健全。

中国制造业的巨大优势在于我们的整个产业链相对完善。你可以在一个城镇的村庄里找到上下游所有的配件，这就是为什么这么多非常乡镇诞生的原因。

在一线跑得太多之后，你会对很多问题没有那么非黑即白的判断。

每个人都认为当老板是一件非常舒服和放松的事情，但事实并非如此。我的电影有三集。我亲自在流水线上织了一件毛衣。首先，我在电脑上编织图案，然后用机器编织衣服，然后缝合在一起。

那家工厂的老板是我在广东工作的时候和我一起学习编织毛衣技术的同学。之后我去了北京。他们夫妇自己开了一家小工厂，自己工作。几十台机器运行时，噪音很大。他们通过大喊大叫来说话，24小时不能离开人来照顾他们。否则，如果他们不及时处理卡针等问题，一件衣服就会被破坏。

为什么他不雇佣更多的人来释放自己？一般老板，他没有很强的管理经验，没有资金，提高不了规模。如果他再招第三个人，工厂就撑不住了。在制造业，有很多这样的夫妻档案。

并非机械化程度越高，规模越大，就越赚钱。机械化也会随时带来整个行业的膨胀，会有更多的人参与竞争。

技术含量低的行业，比如服装，现在已经很透明了。我们问八家工厂，每家工厂给的材料和价格都一模一样。每个人都已经竞争到这一点了，只能靠他的诚意去工作。一开始我们都很不忍心。很多老板会亲自开车来接你，然后给你住酒店，和你一起吃饭。聊完之后，他们还得送你回去。他们每天都会打电话，发微信给你寻求帮助。

想象一下，老板对工人要求很严格。其实我也拍了老板对工人有吃有喝的照片，因为现在很难招到工人。一家服装厂的老板告诉我们，他更喜欢用夫妻工作，而不是年轻人，因为他们有压力，愿意做出贡献，而且很稳定。他告诉北上广的老板，中年人不敢辞职是一个道理。

而且工人在这里，大家都以为工人要多休息，其实是工人要赶紧开工，因为他拿的是计件工资，多干活才能多拿钱。

还有所谓的网络名人营销，这几年很流行，看起来很热闹。其实只有网络名人自己赚钱。甚至我们走访的几家网络名人经纪公司都不赚钱，更别说工厂了。

他们掌握了渠道后，对工厂的压榨非常严重。工厂负责设计、生产、库存和退货。网络名人只负责选择和拍照，不承担任何风险，但大部分利润都被他们带走了。

缝制毛衣的轮盘很难操作，一不小心就会扎到手上。

这还不是最过分的。最过分的是一些网络名人的直播。商家需要提前准备大量的商品，但是最后没有卖出去。他们给的账期很长，所以一些工厂被拖垮了。

正是由于这种经历，我们从一开始就设定了一种基调，不能去骂制造业或工人。

我真的觉得制造业没有那么坏的人。他最累、最苦、最赚钱的一个环节。有时候当老板比来工厂当老师傅挣得多，但自己做可能更自由。他能骗多少钱？这在逻辑上是行不通的。

每个时期，我不但会拍摄工厂本身，还会拍摄一些周围的美食、娱乐场所，用这种方式记录工人的生活。

拍摄毛衣厂时，我还特意去了我工作时经常去的旱冰场，那是十多年前重要的娱乐场所。

以前我们在广东缝毛衣的时候，每天都会想象未来，也只能谈未来，因为现在不用谈了，三五年都会这样。

当时我们边工作边听广播，会给广播发信，被主持人看了会很开心。我记忆深刻。我最喜欢听北京的FM88.7。我整天播嘻哈和电子音乐。那时候我还年轻，所以觉得太高级了。下班后，我会去滑冰，还有投币的点歌机。我会花一美元唱一首歌。结果现在这些地方都很孤独，大家的休闲都变成了玩手机。

然而，不管娱乐方式如何变化，不变的是，精神自由对年轻人来说很重要，而且越来越重要。

年轻工人在牛仔裤流水线上介绍自己的收入： 计件清算，每月五六千到一万多不等。

我们这一代人，贫穷促进了你的工作。我的家乡是河南农村。记得小时候家里用过煤油灯，现在新一代的年轻人没那么穷了。我父母已经过上了小康生活，压力相对较小。

这就是为什么现在工厂越大，越难招到工人。大家都拍过富士康，工资不低，但是招不到人。年轻人更愿意送快递和外卖。

太阳伞流水线上的女工，一边工作一边用手机唱歌。

陪妈妈上班的孩子

我以前在深圳工厂工作，做电路板。我们只有一个动作。按下去取下来。熟练之后，我们已经有了肌肉记忆，甚至可以一边午睡一边做。

我们每天上班10多个小时，两个班倒，一个月白天一个月晚上，这个月上夜班看不到太阳。每天只要醒着，就重复那两三个动作，极其无聊。你需要申请离开厕所十分钟。

但是快递就不一样了。快递员可以联系很多人，骑自行车看风景，或者如果我想努力，我会跑更多的订单，如果我不舒服，我会休息一下。

大型织布机正在运转

在拍摄过程中，我们发现工人的精神需求也非常旺盛。只要有条件，每个人工作的时候都会把电视剧放在旁边，或者听歌，渴望了解外界的信息。你甚至不用担心文化水平会促进每个人的审美或品味差距太大。今天北上广也看了抖音，也看了Aautorapper，看了那些土气的视频。我总是很开心。

虽然我们拍摄的工厂从事各种行业，但每个人都有一个共识:代工不是长久之计，未来的发展方向必须是建立自己的产品，无论是做服装还是做锅碗瓢盆。然而，这个转型过程非常困难。一个锅碗瓢盆工厂给了世界上最一流的品牌代工。技术完全没有问题，但是当他推自己的品牌的时候，他投入了几千万，一点水花都没有。

我们还采访了一家大型布厂的老板，提到新疆棉质量很好，完全不输进口。然而，美国长绒棉有品牌和证书，这是我们还没有做到的。

背后的原因是消费者不太认同国产品牌。另外，很多制造工厂都建在乡镇或者小城市，大部分都是农村孩子做这个行业，学历高的人很少。每个人都宁愿在办公室当白领，月入3000元，也不愿意去工厂。

许亚军在流水线上做伞

工厂设在农村才能赚钱，但这又决定了它无法招聘设计人才、营销人才，从而导致它陷入无休止的循环。

我们的采访始于2018年，我们可以一边拍摄一边感受到。近年来，情况也发生了显著变化。比如最近支持国产产品的声音很大，你会慢慢发现国产品牌质量好，价格低，不输给所谓的国际品牌。

有一家生产鞋子的工厂，曾经自己贴了一张牌，是英文名，但是老板自己拼不出来。我说不要给它起英文名。现在年轻人不喜欢你，只好打扮一下，自信一点，给它起个中文名。最后他换成了中文名，真的卖得很好。

这一代大哥们吃了没文化的苦。第二代都出国留学，无论是广东、江浙、安徽还是河南。所有的工厂都是第二代接手的。渐渐地，他的思维非常先进。

我们还想做一件事，那就是把北京服装学院的学生和曹县、河南等地的工厂联系起来，给工厂带来一些新鲜的想法，让学生赚钱。

我会继续拍这一系列的纪录片。在拍纪录片的博主中，几乎只有我是一个真正的农村人。我曾经是一线工人。我想从我的角度见证制造业转型和腾飞的过程。10年后，没有人能打败新品牌的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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