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铜于山:探寻文化心灵诗学的形上智慧
《中国文化心灵诗学论集》,由王守雪、项念东主编,于2025年由安徽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

文化心灵诗学作为富有创造性的当代诗学理论,不仅有了初步的理论构建,而且在实际运用中成果斐然。它能引领当代诗学研究向纵深发展,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其所蕴含的形上意识表明这一理论建构有着很高的反思起点,体现了对人类文化命运发展的深切忧虑。文化心灵诗学将诗学研究引向当代人文学的发展道路,具有与时代、人心、文化同步的特点。
从形上层面来看,人是物质性存在与精神性存在的统一体。物质性存在是基础,形成后需要精神性存在的加持、引领和促进。没有精神性存在,人就难以成为真正完整的人。精神性存在的养成和丰富离不开文化的滋养,而维护诗学心灵至关重要。
在所有艺术表达方式中,诗歌最能体现人的精神性存在。自人类进入文明社会,创作诗歌成为精神活动的极致能力,最能体现人之精神性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对于一个民族而言,诗歌传统就是其精神的故乡,体现了该民族最美的精神性存在。胡晓明先生指出,“中国诗是中国历史与文化的最高表现,是中国人文精神至美之花。”“中国诗,无论有多少复杂变化和历史形态,其背后总有一种强大而无形的力量,即‘中国文化心灵’。”文化心灵内涵丰富,文化心灵诗学所指向的精神性内涵也十分广泛。胡晓明先生认为,年轻人的价值观、心灵品质、思维能力、感悟能力等,都离不开诗教的传统熏陶。

《中国文化心灵诗学论集》新书发布座谈会现场,胡晓明(左)与戴兆国(右)
人们常把诗和远方联系在一起。去远方能转换生存环境,唤起内心新的希望,远方也象征着理想和追求。在诗歌中,远方体现为一种空间和时间意识。胡晓明先生在《中国诗学之精神》中提出,诗歌空间体验有张势和敛势,张势中有儒学和庄学精神,敛势与大易之幽人、孟子之独善等思想有关。中国古代诗人的时间感受有屈子型(以主观时间为主)和庄子型(以客观时间为主)两个系统。这种对中国传统诗中空间和时间体验的概括,带有形上思考,具有哲学美学韵味。
如果去不了远方,我们还有诗。人们喜爱诗,会读诗、写诗、评诗,通过这些活动,精神世界在诗的层面得以展现。生活中有诗,心灵就能放飞,人能享受闲适与安居之乐。从这个意义上说,诗是人类的精神故乡。文化心灵诗学指明了人类过精神生活的方式,即读诗、写诗、评诗。人与诗歌为伴,能让心灵保持活力,富有感性能力,而感性能力是艺术创作的原始动力。从意志哲学角度看,激发人类生命意志的根本动力源自心灵和精神追求。一切人类文化创造都离不开心灵深处的活力,这是文化心灵诗学反思的形上指向。“我不满足于仅仅做一个考订者与叙述者,而喜作发挥。”喜作发挥是文化心灵的自我激发,是生命意志的高扬,体现了人之为人的文化心灵本质,也是人与动物的区别。高级动物的心理活动无法产生文化成果。
文化心灵诗学采用整体诗学的视野拓展对诗的观照和理解,凸显了其理论的形上意识。胡晓明先生认为,文化心灵诗学的理论拓展包括诗观立基、兼顾三才、采铜于山三个方面。
诗观立基是以中国诗学的诗观为心灵诗学的基石,表现为文艺学与诗学合一,去除西方中心主义的文艺学。核心内容是以心为本体,以兴为动力,以文为经脉。胡晓明提出文化心灵诗学本质上是心学化的诗学,与历史化、体系化、关系化、西学化、生命意识的诗学研究相区别。前五种诗学研究取向缺乏对诗学研究本体的关注,总体属于形而下的研究,其中生命意识的诗学研究有一定的形上追求。以兴为动力强调诗学要发挥诗教对人性的唤醒作用,这是培养人性能力的重要手段,兴的动力与心的作用密切相关。这里的心是心物合一、古今相连、生生不息、心心相印的心,类似中国传统哲学中的天地之心、天地生物之心等概念。胡晓明提到,心能生生不息,是因为士人通过诗的创作、吟诵、传播向大自然和人世间采气,这是诗的生命力的根本来源。以文为经脉,是指以一切具有交错纹理的文化创造物为经脉,古典诗学能与书画乐等艺术形式结合,就在于其蕴含的交错文化精神。
兼顾三才是指诗人要有才学识,采铜于山是对诗学研究材料的要求。二者是文化心灵诗学研究方法论的两个方面,即谁来研究和从哪里开始研究。文化心灵诗学的方法论是对古典诗学研究的回顾与现代重建,其目的是“为了人的成长、为了生命的美好发育而建立的一大系统:人与自我关系的诗性、人与社会关系的诗性、人与自然关系的诗性。”
胡晓明指出,做到兼顾三才和采铜于山的基本途径有很多,但最重要的是学艺双修、诗思互进、诗化生活。
朱光潜先生说,不通一艺莫谈美,不通一技莫谈艺。从美学反思角度看,由技而艺、由艺而美的进路有时可通过形上沉思打通。文化心灵诗学提出的学艺双修隐含了这一思路。
诗思互进是主动反思者的日常表现。“哲学乃思之诗,文学乃诗之思。哲学从精神深处向内看世界,文学从精神深处向外看世界。哲思是对现象世界不满而产生的根本思考,追求事物的本根或本体,具有形而上的向度。文学借用文字组合排列,以特殊兴发手段阐释对世间万物的理解,充满艺术想象,在情感激越中表达对物理、人事的认识,以求得心灵释放。哲学之思思中有诗,文学之诗诗中有思。”诗思互进基于思中有诗、诗中有思,是文化心灵活动的常态。
诗与思的互进主宰着人的精神生活,在诗人身上体现得更为明显。胡晓明说,“文人的创作,呈现着他们精致、典雅,富有着人文光辉的心灵生活。”真正的诗歌创作和评论要有采铜于山的自觉,从某种意义上说,采铜于山是对文化心灵寄托的本体反思,蕴含着理一分殊的形上意识。胡晓明先生在《中国诗学之精神》结语中提到,古今中西之学人皆有向善的心灵取向。诗学研究要入乎其内,出乎其外,达到烹天得渣,炼道取髓的效果。中国传统诗学由道德理性起源,经道德超人文之感性心灵,最终以人文境界为归宿,一心开三门,殊相归一境,形上反思意识突出。这是诗人对中国诗学精神的高度概括,意义重大。
本文为《中国文化心灵诗学论集》新书发布座谈会的发言稿,澎湃新闻经授权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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