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艾药：天价针与平价替代之路

南京“红姐”事件，引发了众多家庭的传染病焦虑，艾滋病作为典型传染病，受到高度关注。据中国疾控中心报告，截至2024年12月31日，全国（不含港澳台）艾滋病病毒（HIV）感染者和艾滋病（AIDS）患者超135万例，较2023年增加6.5万人，其中异性性传播占多数。

HIV带来的恐慌，其破坏性远超疾病本身。有人疯狂吃药预防，甚至想购买20万元/年的“疫苗”针；有人整日担惊受怕，陷入心理障碍。更值得警惕的是，人们对HIV认知匮乏，青少年与老年人成为“高发人群”，这往往是不正确使用安全套的严重后果。

天价防艾药，与恐艾族

上海的杰凯看到来那帕韦（Lenacapavir）今年6月在国内部分试点地区上市的消息，只恨自己没钱。

来那帕韦是美国吉利德科学公司研发的长效针剂，2022年在美国获批，今年1月获中国药监局批准上市。每半年打一针，近100%可预防HIV，但价格昂贵，每年两针，年定价2.8万美元，约合人民币20万元。

杰凯是恐艾人群，对这类医药技术信息很关注。尽管HIV通过血液、母婴、性传播，普通人只要杜绝高危性行为，基本不会感染艾滋病，但杰凯仍陷入无止境的恐惧。身上有红斑、痘痘，就怀疑感染；被路人碰一下，皮肤刺痛，就检查是否被恶意扎针。

疑心病发作时，杰凯会快速用HIV试纸自测，看到试纸上只有一道杠才安心。他常备十余份试纸，每份15元。

图|当试纸上出现了两条杠，就意味检测者HIV疑似阳性

百度“恐艾吧”有近17万用户关注，1800万个帖子讲述着类似杰凯的故事。这种谈艾色变的心理现象被称为“恐艾症”，全国至少有160万例，有些已发展为严重心理障碍。

广州的阿茂也是恐艾者，他用PrEP（暴露前预防）方式预防艾滋，每天21时准时服药。坚持每日定点用药，HIV感染率可降低90%以上。

舒发泰、太禾等是PrEP可用药物，300元一瓶，一瓶30片，即每日预防HIV成本10元。

PrEP的时间成本比金钱成本更高，其关键概念“依从性”要求严格遵从服药规则。有次工作日夜晚公司紧急开会，阿茂到会议厅听到手机铃声才想起没拿药，整场会议如坐针毡。

PrEP用于未感染HIV但感染风险高的人，若出现无防护感染风险，就得用PEP（暴露后预防）方案，此时阻断HIV争分夺秒。

北京的心仪，清晨7点决定购买HIV阻断药。5小时前，她在陌生男子家中，两人在酒吧结识，酒精作用下发生关系，结束后发现对方未正确使用安全套。

没留对方联系方式，走出小区就忘了住址，但科普知识让她想起微信搜索“阻断药”，第一个出现的是“HIV预防阻断2小时达”小程序。

小程序在线医生判断她处于高危，建议购买药物阻断。“高危性行为后72小时内阻断，成功率超95%，服药越早，成功率越高。”

下单后，客服陪伴讲解用药知识并给予心理安慰。九点半，快递送来阻断药物组合，有药片和试纸。

心仪按医生指引，用试纸确定HIV与乙肝阴性后服药。阻断流程28天，需每天定点服药，小程序客服会提醒用药并解答疑问。

第28天，心仪HIV试纸检测仍显示一条杠，阻断成功，花费2359元。

抗艾药，低价平替中

与防艾药不同，抗艾药几十年来技术升级，价格不断平替。

1981年12月1日世界首个艾滋病病例被诊断，40多年来，抗艾药物不断迭代。目前全球缺乏根治HIV药物，但已有50多种抗艾药上市，体现人类对抗HIV的巨大进步。

1987年，首个抗艾药齐多夫定在美国获批上市，通过抑制HIV复制环节降低病毒载量、控制病情，为更多抗艾药开发提供思路。

人们发现单一药物控制HIV效果不佳，1995年“鸡尾酒疗法”应用，即三种或三种以上药物联合使用，HIV控制达到新高度，但服药繁琐、依从性要求高。

2006年，全球首个口服单一片剂治疗HIV药物上市，HIV感染者用药变革，每日只需一片，可像健康人一样生活。

药物治疗依从难度降低，PrEP除每日吃药预防人群外，多数人采用“按需服药（211）”方案，即性行为前2 - 24小时服两片，首次服药24小时和48小时后各服一片，降低预防艾滋操作成本。

图| “按需服药（211）”的HIV预防方案

2023年全球抗HIV药物市场规模431亿美元，预计2025年达484亿美元。我国在售药物以进口药及国产仿制药为主，吉利德、GSK、强生等进口药企业掌控80%市场份额。

因艾滋病隐私性，国内70%预防药订单由线上产生，荷尔健康（2019年成立）市占率达7成，访问用户超4000万，40%为女性访客。

该平台PEP（暴露后预防）服务，2小时阻断急达服务药品包价格2000 - 3500元，对普通人来说不是小数目。

平台负责人李响提到一个案例，有年轻人线上问诊后被建议买药阻断，但听闻药剂2000多元后拒绝，称“2000多都能买我的命，我不吃了”，下线后客服再联系也无回应。

价格敏感让部分高危用户心存侥幸，也给不良商家机会。在某电商平台搜索“艾滋病阻断药”，前列结果多为预防药物，有些预防药介绍写着“HIV阻断”字样，消费者以为买到便宜药，实则增加感染风险。

“我不是药神”的故事在现实中上演，但积极的是，进口原研药专利到期，国产仿制药低价平替。超40家国内企业布局抗HIV仿制药，如东北药业、齐鲁药业、迪赛诺等，为用户提供经济支持。

李响表示，明年4月部分阻断药专利到期，原本2000元以上的PEP药物组合或许1000多元就能买到，售价减半。

“这是毋庸置疑的好事情。”

图|装有多重药剂的PEP防艾小蓝盒

科普，仍是一种预防良药

北美及中西欧是抗HIV药物主流市场，中国仅占全球市场1% - 2%。

国内市场规模小不代表HIV风险低，反而反映大众对HIV认知不足。随着诊断率、治疗率提高和患者基数增加，我国抗艾药市场扩大，2023年6.36亿美元，预计2025年超10亿美元。

2024年报告显示，我国HIV感染者/AIDS患者男女之比约3:1。值得警惕的是，青年学生群体、老年群体感染比例增加，主要原因是这两类群体高危性行为缺乏保护。

以15 - 24岁青年学生为例，2020 - 2024年累计报告感染病例超1.2万例。2023年平均每天8名青少年感染HIV，打破艾滋病离我们遥远的认知，凸显HIV知识科普重要性。

李响称，平台在线客服每天会遇到奇怪咨询，如泡完汤发现皮肤有伤口、上完厕所马桶水花沾到屁股、跟陌生人按电梯等。实际上HIV在体外脆弱，日常接触不会感染，汗液、尿液等无传染性，但这些知识普及不足。

中国预防性病艾滋病基金会与淡蓝公益联合举办“青春零艾滋”公益活动，已开展11届，通过线上线下结合，在学校、社区以讲座等形式宣传防艾抗艾知识，组织免费检测。

防艾志愿者湃湃去深圳给大学生做防艾互动，发现大学生对艾滋基础认知薄弱。针对老年群体，志愿者会进入老年社区，搭建摊位、赠送礼物宣传。

李响分享案例，2024年一名缉毒警察执行任务时与HIV携带者毒贩伤口碰触，主动咨询是否阻断，在客服指引下通过疾控中心快速拿到职业暴露阻断药。

我国自2003年实施“四免一关怀”政策，为HIV患者提供免费药物、生活补贴等救助。目前HIV治疗以国家免费药物为主，政府每年采购费约15亿元。

另一个需科普的是“U = U（病毒检测不到 = 不具传染性）”科学共识。坚持用药治疗，HIV携带者可正常生活，寿命与普通人差距缩小至5年内。

成都的陈鱼感染后一度绝望，“U = U”概念让他重获信心与尊严，他感慨“能够在不损害他人的情况下健康活下去，真的是太好了”。

目前抗艾药研发从依从性研究，每两月注射一次的长效针剂方案已在我国上市，每次只需两种针剂，减轻患者每日定时服药负担。

但这种长效针剂方案每次花费约9800元，每年约5.88万元，与每年约20万元的来那帕韦相比，价格低很多。

专家预测，来那帕韦大规模生产后，仿制药成本或许降至280元/年。若成真，这不仅是人类抗击HIV的胜利，更是公共卫生与公益正义的双重胜利。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真故研究室”，作者：梁湘，编辑：龚正，36氪经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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