湃调查｜30天间谍讨债公司，记者看到的“暴力催收”高发区

"我家孩子想不通吃药自杀，现在还在医院昏迷。是因为你吗？"

"她今天没有去上班，你打电话给我们，我们是医院的公用电话。"

"我们这里的保安室要报警了"，"你现在可以让警察来接电话"。

上述是澎湃新闻记者在催债公司暗查时记录的催款话务员与借款人或其亲友的几次对话。

今年七月至八月，本报记者通过因特网招聘平台，位于安徽合肥市的4家催债公司——北京互联众信科技有限公司合肥子公司(以下简称互联众信)。、合肥分公司重庆信盟科技发展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信盟合肥)、安徽分公司江西胜德企业管理咨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胜德安徽)、合肥分公司深圳广聚源信用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广聚源合肥)。

在暗查中发现，上述企业在催款实践中存在许多混乱，有的甚至触及法律底线。为了偿还债务，讨债公司经常威胁和侮辱借款人，爆炸通讯录，骚扰家属和单位，在评论区轰炸他们的外卖、快递和社交账户，获得信用卡持卡人的消费记录等隐私信息。...在这个过程中，讨债公司对上述行为视而不见；而债权人银行和小额贷款企业的监管也是无效的。本次暗查涉及的四家公司的债权人包括：交通银行信用卡、美团金融、国美金融、360借据、即时消费金融等。

债务催收公司作为处理债务催收的专业机构，代表银行、金融企业等。，负责追回逾期债务。长期以来，中国的催收行业一直在灰色地带徘徊。

今年4月18日，国家金融监督管理总局也修订发布《消费金融公司管理办法》，明确指出“金融公司应建立逾期贷款催收管理制度”、“不得通过暴力、威胁、恐吓、骚扰等不正当手段催款，不得向与债务无关的第三方催款”等细则。

5月15日，中国互联网金融协会发布了《互联网金融贷后催收业务指引》，从实际层面对催收行为和催收行业提出了许多标准标准。该报了解到，目前国家相关催款标准尚未出台，将在国家标准出台实施后取代引导。

岗前培训：对“敏感客户”要注意态度

7月的一天，ThePaper记者收到了互联中信发来的录用通知。第二天，企业人力资源部开始了为期五天的新员工培训，包括公司文化介绍、演讲培训、在线跟进等。

部分催收词术

该公司的交通银行M3项目部加入了该公司的工作岗位，该部门专门为交通银行信用卡逾期3个月的客户提供催款。据人力资源专员介绍，一般来说，逾期时间越长，催款难度越大。相反，抽奖会越高。在M3项目部，“业务”顶尖人士月入2-3万元并不难。在讨债公司，回款总额一般以评估为主，但在交通银行M3项目部，企业除了回款评估外，还对员工的通话时间进行评估。在秘密调查期间，该报注意到，拨打114后，一些“同事”立即离开座位休息，只留下电话那头的工作人员进行演讲，以应对“通时”评估。

收藏家的办公电脑

在培训过程中，人力资源专员会不时发放试卷，让学生闭上试卷解决问题，但实际上试卷的答案会“悄悄”放在投影幕布上，供学生填写，考试只是一个过场。

人力资源专员建议，在交通银行信用卡后台催收系统页面上，有一栏是“敏感客户”：如果“卡人”(信用卡持卡人)是记者、律师、警察或银行外包商，在催款时要特别注意语气态度，避免对方投诉。在客户信息中，我们不仅可以看到持卡人的工作单位，还可以看到历年来信用卡的完整户籍地址和所有消费记录。

一般来说，在讨债公司工作需要申请人自己的信用信息没有问题，至少在目前的情况下没有逾期。在申请四家讨债公司的过程中，三家报纸都需要申请人提供信用报告。但是广聚源合肥公司的入职门槛极其宽松，不需要信用信息，甚至不需要毕业证和体检报告。你只需要一张身份证，就可以通过面试申请入职。

在新盟合肥公司的培训过程中，培训第一天，人力资源专员带着所有学生去美团金融催款部门，360借据催款部门。人力资源专员强调，听完之后，如果不能接受或者说不能适应，可以为了“双向选择”提出半途而废。

重庆信盟科技发展有限公司合肥分公司楼下，员工下楼休息休息。

经过大约两个小时的听力，两个女孩被叫去说话。据人力资源专员介绍，两人在听的时候一举一动都被面试官盯着，私下聊天时的一些言论被判定为不合格，恐怕不能继续接受培训。另一个男孩说他不能接受这种催款行为，他不再继续参加培训。记者追上门和他聊天。他认为这种催款可能是违法的。

墙上贴着“诚信” 企业文化宣传标语“正直”

避开监督管理的“技巧”：非法“私联”催款

使用个人手机催款可能是上述四家讨债公司的非法高发地区。新员工需要在中信下属的国美项目部、中信联盟合肥、胜德安徽、广聚源合肥办理手机卡进行“私联”催款。

一般来说，银行、小额贷款公司等甲方机构会对乙方作为第三方催收机构有合规要求，包括使用甲方规定的电话系统实现电话催收，但手机的私联可以避开质检部门，所以合规要求“没有”。

上述企业的多位面试官直言，如果只使用公开的话务系统催款，收效甚微。中信国美项目部有“同事”，同时有五六张手机卡。中信合肥公司有四五部手机同时放在员工的桌子上，胜德安徽公司的员工几乎总是用手机“轰炸”电话和短信。广聚源合肥的面试官明确表示，可以每天给持卡人打13个电话，自称是360公司的员工，这样“更方便”催款，员工也会同时申请多张手机卡。

在暗查过程中，ThePaper发现，如果用手机卡联系我和第三方(持卡人的家人、朋友、单位同事等)。)，电话频率不再有限。中信国美项目部有员工在医院工作的持卡人催款时，因为联系不上自己，继续拨打医院相关部门的办公电话。持卡人同事明确表示，持卡人不在单位后，催收人员继续骚扰，称“不怕报警”。国美项目部另一名工作人员在电话和短信催收时，疑似持卡人的父母发来消息，回复称孩子选择自杀是因为承受不了“暴力催收”的压力，并在急诊室门口发了一张照片。这名员工对此表示怀疑，并质疑他的“拍摄”。

该报注意到，在进行私人联系时，如果对方不是持卡人本人，收款人不会轻易泄露自己的真实平台名称。中信国美项目部的一些员工有时自称“拍卖贷款”，有时被称为建设银行，有时被称为“小美易卡”。简而言之，他们不能说是国美易卡，主要是因为他们害怕“知识渊博”的用户的音频投诉。

收藏者私下联系的手机

在信盟合肥公司，面试官提醒求职者，为了进行私人联系，他们需要用身份证申请多张手机卡，并继续进行外呼骚扰。手机卡被封是很常见的，所以进入公司工作的前提是让家人明白这一点。

收藏家还会用自己的手机卡注册各种社交账号，利用小红书、支付宝、微信、抖音、Aautorapper等社交平台发送信息或评论催款。很多讨债公司的面试官都提到“微信或者卡号很容易被屏蔽在催款前端”，所以公司会鼓励员工多注册几个微信号备用。其中，广聚源合肥面试官更直接地教面试官“如何利用微信漏洞，用一个手机号码建立多个微信号”。

收集人员的排班表

在互联中信交通银行信用卡催收部门，除了主管等高级管理岗位外，普通员工不能带个人手机上岗。但在互联中信国美项目部等三家公司，员工带个人手机不会受到限制，客观上也给盗取持卡人信息泄露带来了便利。

“私人联系”中的语言暴力：持续骚扰亲友，施加压力

对新员工来说，熟悉和训练语音是加入催债公司的重要组成部分。

在互联中信企业培训期间，人力资源专员会强调催款的合规性，但也会强调演讲压力的重要性。培训结束的最后一天，一个重要的考试就是演讲对话考试，需要学生和项目部组长进行模拟练习。在这次考试中，组长会特别注意施压点的表达。

催收工作区敬奉“财神”

压力点一层一层推进，包括永久停止支付卡和向工作单位报告地址。可能会被银行起诉纳入不可信执行人名单，工作人员后续会安排上门催收。本报发现，在实际操作中，在互联中信交通银行信用卡催款部门，后台也存放了一些夸张的压力言论，比如“限制出省”。但一般来说，由于企业官方呼出系统如“度言软电话”的使用，已经进入质检阶段，中信交通银行信用卡部门在实际催款时会相对收敛。

但是，使用个人手机进行催款是完全不同的一个场景。

《互联网金融贷后催收业务指南》提到，通知催收应以语音方式(包括智能语音)进行，催收频率应严格控制在合理必要的范围内。同一金融机构及其合作的第三方催收机构每天拨打单个借款人的电话频率不得超过3次。在互联中信交通银行信用卡培训中，培训手册称“联系第三方时，禁止每天超过5次”。

该报通过秘密调查了解到，中信国美项目部、新盟合肥、胜德安徽、广聚源合肥几乎没有限制使用个人手机进行催款，并鼓励员工办理多部手机和多张手机卡。

当持卡人和第三方(包括但不限于家人、朋友、所在单位、村委会、居委会等)使用个人手机进行催款时。)，催款人的语气态度和压力可以变得很强，呼叫频率没有限制。该报注意到，上述企业大量员工存在言语暴力或侮辱，甚至是持卡人家属的黄色口音和性骚扰。一些默认员工经常用自己的手机骚扰持卡人的工作单位，而另一些人则通过搜索债务人的社交账户信息进行骚扰。

有员工表示，催款是为了给持卡人带来强大的心理压力，因为逾期人员通常故意不接电话，所以私联主要是从第三方突破。因此，在向第三方催款时，催款人会“对症治疗”，频繁骚扰，间接给持卡人带来震慑和心理压力，迫使他们尽快偿还贷款，这也是持卡人频繁接到骚扰电话的重要原因。本报暗查发现，催收人员常常对第三方表示，如果持卡人不还钱，只能不停地给他们打电话，直到还款为止。

《互联网金融贷后催收业务指南》还提到，第三方催收机构应当向金融机构提供完整的催收记录。相关记录应至少存储2年。使用个人手机催款时，实际上绕过了必要的记录阶段，没有证据可查。

“场景化工作”：一人分饰多角

在广聚源合肥公司培训期间，培训专员向记者展示了一个催款的“秘诀”，称无论是系统电话还是私人电话，都可以参考这个演讲，“催款必须场景化”。

演讲中注明，收藏家可以一个人扮演五个角色，从工作开始打电话，可以代表“正常账单提示部门”、“催款部门”、“法务部门”、“诉前调查部门”、“结算部门”，在不同时间段给同一个持卡人打电话。不断给它施加压力。

对此，上述专员解释:“客户听不到，客户也不会认真听你的，他也分不清你的声音，因为我们在给客户打电话，客户最担心的就是这笔钱怎么还？”“什么是客户群？以前从未逾期。现在他是第一次把逾期的时间分配给你。他以前从未被催款摧毁过。”

广聚源合肥公司内部有催收人员之间的交流群。收藏家会根据持卡人留下的手机号码搜索自己的各种社交账号。发现后，收藏家会将该账号发送到沟通群，并要求同事帮助集中评论“轰炸”。一些收藏家表示，评论主要是为了让他们的亲戚朋友看到，一些持卡人会“为面子”，迫于压力而偿还贷款。收藏家还会抓住“最早与持卡人关注，频繁与持卡人联系互动”的规律，找到与持卡人关系密切的第三方，作为向持卡人施加压力的突破口。广聚源合肥公司的一些员工表示，有时他会在饭前点一份外卖，并填写他的外卖地址。但如果持卡人留在手机号，外卖人员会“故意”骚扰持卡人。

在互联中信国美项目部，有的员工会故意用支付宝转账给持卡人，留言“还钱”，有的会用甲方公司要求的外呼系统快速打完持卡人的电话，甚至在对方来不及接电话的时候挂掉。在完成必要的拨号频率后，他们会用自己的手机联系亲戚朋友或工作单位，从而提高还款的“效率”。

此外，在上述公司中，收款人互相配合，打电话“拍戏”，通过“点对点查账”来促进持卡人当天何时完成还款，否则“后果自负”就是所谓的常用催款“技巧”。

迫切需要规范的催款

在为期一个月的秘密调查中，ThePaper发现，每个公司对催收人员本人的约束都不强，处罚措施也不严格。在实际催收过程中，“擦边球”的行为数不胜数，甚至触及法律底线的“暴力催收”行为也不少。在广聚源合肥公司，处理投诉的部门和催收人员的岗位只有一个过道。持卡人投诉后，很快被反馈给催收人员本人，双方互相交流。

收藏家与投诉收藏家处理过程相邻。

一般来说，对于甲方机构来说，乙方在催款过程中会要求遵守相关规定和法规，但在实际操作中，在乙方公司的默认情况下，催款人很容易通过个人手机避开合规或质检部门，采用“暴力催款”。有些员工向澎湃新闻直言，如果“和蔼可亲”地催款，就很难完成回款。另外，甲方还会对乙方的回款率进行评估，如果不能完成业绩，那么后续的合作也将步履维艰。

据国家金融监督管理总局介绍，截至2023年底，全国共有6550家小额贷款公司法人机构，实收资本8226亿元，贷款金额8431亿元。在这种背景下，催款行业蓬勃发展，但问题也很明显。

2024年8月23日，国家金融监督管理总局发布了《小额贷款公司监督管理暂行办法(征求意见稿)》(以下简称《征求意见稿》)。《征求意见稿》对“催款”进行了相关规范，包括:小额贷款公司及其委托第三方机构催款时，不得侮辱、诽谤、恐吓、跟踪、骚扰，也不得以其他方式影响他人的正常工作和生活；不得违反相关规定，披露贷款人的身份、地址、联系方式、联系人等信息；小额贷款公司不得委托有暴力催收等违法违规记录的第三方机构催收贷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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