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装退货率高达80%，不要怪“只退款”

原创 阿瑞 新周刊

在一定程度上，女装退货率相对较高，也是消费者对行业现状的无声抵抗。

作者 | 阿瑞

编辑 | 晏非

题图 | 《蓝海传奇》

从今年的“618”到现在，“女装退货率”这个词条不时会被挂在热搜上。

前几天有网店老板说退了400多件裙子，大部分都穿过了。因为有难闻的气味，不能再卖了，直接损失了近8000元。再往前，“某电商女装商家吐槽退货率高达80%”的消息引起了热议。

这一说法得到了一位女装电商品牌企业家的证实。他告诉新周刊，两三年前他刚入行的时候和同行沟通过，40%-60%的退货率属于行业平均水平。今年大家都抱怨退货率飙升，“尤其是女装直播，退货率已经达到了80%”。一些企业家告诉记者，一些同行的商品严重错误，做工翻车，退货率甚至可以达到90%。

可以看出，女装退货率越来越高，这是不争的事实。

退回的衣服，等待二次销售。(图/社交平台截图)

有些人把矛头指向随意申请退货的消费者，因为他们同时购买多件进行试穿，或者通过“7天无理由退货”、“只退款”等平台规则“刷羊毛”。

但在相关话题下，高赞用户的评价通常是另一种画风:“商家讲诚信，收到的物品和展示的一样吗？”“不是每个人都不想买衣服，但是谁会为这种质量和设计买单呢？”

没有口袋，小尺寸，错误的商品...这些经常被消费者吐槽的设计问题，已经不存在一两天了。目前，面对高退货率，应该听到商家以外的声音。

"最大M码，

没有我穿的衣服”

95后深圳女孩Lisa说：“现在的市场对大码和大胸的女孩相当不友好。

丽莎个头矮，体重重。一个月前和朋友逛街的时候，她想试穿自己喜欢的衣服，却被告知最大的只有M码。“我以前见过导购员上下看我，说他们店里没有我能穿的衣服。”

平时买衣服的时候，丽莎主要是网购。“一次只能多买几件，然后退掉是不合适的。”她的朋友Wendy也会这么做:“我在网上买衣服的时候，真的是一次买四五件试穿，或者一件衣服拍两码。退货也很简单。选择上门取件，扔到门口就行了。”

另一个95后女孩小羽讨厌麻烦。除非衣服特别不合适或者很贵，否则她大部分时间都懒得退货。为了少折腾，她会选择提前“防雷”。“模特扭得像麻花一样。如果他们没有站直拍照，很难看到衣服的完整外观。这种买了就踩雷。”那些让卖家展示自己美丽的技能，却骗不了有经验的客户。

"为什么女装退货率高？"(图/小红书截图)

小羽身材娇小。几年前，当超大风格流行时，她几乎买不到合适的衣服。近年来，BM风格盛行。她比以前更容易选择衣服，但她也觉得市场已经走向了另一个极端。“UR的t恤要么宽，要么长，要么短，要么紧，要么幼。相反，如果你买ZARA等欧美品牌，我们瘦的人穿，就像孩子偷大人的衣服一样。”

事实上，如果以男装或欧美品牌女装为参考，国内女装的尺寸标准往往太小。在网上买衣服的时候，Wendy一般都会买L或者XL码，但是有一次她去迪卡侬的实体店试穿，才发现:“XL码可以装两个我，我应该穿M码。”

最近去了广州的一家步行街，发现那些没有品牌的街边小店，大部分价格从几十元到100元不等的女装都只有平均尺寸，就像Wendy吐槽的那样:“大部分店铺的平均尺寸要么很小，要么款式‘烂’。”即使是少数有L码的衣服，看起来也明显太小了。

在一家实体店，L码吊带裙与娇小女孩相比。(图/阿瑞 摄）

有时候，女生甚至不得不买男装。2005年后，小潘说:“我喜欢选择男性裤子。因为女裤的裤裆总是很短，坐着勒肚子。”丽莎甚至买了很多男式夹克，但她不想一直买男装。最近她开始考虑定制店。“把三围数据和想要的款式发过去，商家做好了再发，比普通衣服贵，一件至少300元。”。

而且对男性同胞来说，面对上述烦恼的时间似乎要少得多。

我问了几个高个子男性朋友，他们都说买大码男装很容易。“一般优衣库最大的衣服都有XXXL码，网上更容易找到。”“除非某个颜色或尺寸缺货，否则没有店员会告诉我‘店里没有我能穿的衣服’。”

货物不对板，从第一步开始

在关于女装的吐槽中，“不好的款式”是经常被提及的关键词。图片展示和物理上半身的效果只能用“云与泥的区别”来形容。

但是做好一件衣服的版型，难道不是一件难事吗？00后女装企业家小春回答了我的疑问。

2023年初，小春被裁员后，在网上发了一张自己画的连衣裙设计图，出人意料地火了起来。当时很多女生在评论区给了她们体重，说她们错过了漂亮的裙子。小春认为自己微胖的朋友总是买不到合适的衣服，甚至为穿裙子感到羞耻，于是决定自己创业，“做一条上身尺寸合适的裙子”。

全尺寸女装品牌小春“蝴蝶效应FarfalleCina”。(图/小春提供)

在接触了很多同行和产业链上游的人，踩了很多坑之后，小春深深明白，每一个环节的人都需要尽自己的责任去做一件足够好的衣服。

在一件衣服从设计图转化为成品之前，有必要先制作一个版本。对于设计图纸来说，就像土木工程对于建筑设计一样，版本家可以通过拆分每一块面料来制作样衣，将衣服立体而真实地形象化。

小春和男版师打过交道，对女装的认知大多比较死板，教条也比较多。“第一个合作的版师觉得我什么都不懂。我给出了设计图纸、清晰的数据和参考资料，他做的完全不一样。我让他改。他口头同意了，但没有做任何修改。他还骂我，怎么做这么多尺寸？”

一块布的印刷图案和相应的胚衣。(图/阿瑞 摄）

女版师通常会认真听取她的想法，对设计不合理的地方给出建议，制作样品更加细致认真。一位资深女版师告诉新周刊:“版师对设计图有自己的理解，会先和客户沟通，尽量高度还原设计稿。有些设计图纸根本不是人体工程学的比例，我们也会做调整。”

但是有时候，如果甲方不愿精心制作，版师也不过是拿钱办事的乙方而已。

业内普遍存在“一键推码”的做法。小春给我举了一个例子:XS码的牛仔裤上下腿都差不多细，而穿L码的女生通常屁股比较丰满，小腿比较细，需要在屁股上增加额外的体积。但是商家通常不考虑身材的差异，只按照同样的款式统一，每个大码放宽几厘米，会导致大码穿得太紧。

再比如连衣裙:“为了突出所谓的身材优势，展现腿长，商家会把衣服的腰做短。但是对于高腰的款式来说，还是按照腰细的地方来重量，而不是按照肋骨的位置来重量，自然会勒死。”

版者向我们强调：“样衣做好之后，一定要试穿，看穿着者的活动是否有限，有没有不适，再做改进。”

并非每个人的身材都像人台一样“标准”。(图/小春提供)

小春也认为，合理的做法应该是找更多不同身材的人尝试不同的尺寸。“如果每个尺寸都适合大众，试穿和修改至少需要两个月，有时甚至估计要重新开始，这样才能做出所有尺寸的样品。时间和金钱成本是‘一键推码’的n倍。”但是如果做出来，类似的版本以后会出现，这样会更省力。“他们不是做不到，而是不想做。”

有的商家甚至绕过制版步骤，向工厂下单生产，快速出货，快速销售。一些从业者向新周刊透露，一些商家“在某个尺寸卖不出去的时候，会换标签充数，比如把S码标签换成M码，卖了就可以了，大不了退货”。

在制作样品的同时，也要选择布料。甚至女装商家，也有可能被供应商欺骗。

真正的天丝会在标签上写上“莱赛尔纤维”，标注60/80/100等密度数据。小春说:“这种昂贵的材料会清晰地标注信息，以吸引客户。如果只写‘天丝’或者不标注支数，很有可能是在造假。”在某种程度上，就像一个人去相亲一样。关键不是对方说了什么，而是对方什么都没说。

织物样品的效果与实际制作服装的效果也会有所不同。(图/阿瑞 摄）

再比如聚酯纤维，雪纺、仿醋酸等不同品类可以通过不同的纺织工艺制作。“看面料应该看它用什么成分做什么类型，但是很多卖家不仅要标注面料的名称，还要标注成分”。逛线下店的时候发现很多衣服甚至没有面料标签，所以问店员的时候，对方也是含糊不清，没有正面回答。

自然也有一些商家甚至品牌“擦边球”，用名字和触感与天然材料相似的面料来赚取利润。比如“仿棉麻”听起来清新淡雅，但实际上是聚酯纤维，比棉麻更便宜，不透气，商家只宣传其“不易起皱”的优势。

对于消费者来说，无论是选择电商还是实体店，只有把衣服拿在手里，试穿在身上，才能真正感受到它是否好。

加速流水线，有惯性市场

"前七天，现在动辄30天，女装预购越来越离谱。"

不久前，一些从业者爆料称，由于退货率高达80%，商家优先将订单数量为20%的衣服发送给第一批购买的用户。等他们退货后再发给第二批客户，导致预售期长。小春说，为了防止退货产生库存，同行中确实有人选择了类似的做法。

因特网上不乏顾客晒出自己买的离谱衣服。(图片/社交媒体截图)

小春直言，对于没有家庭财产的企业家来说，预购可以让他们清楚地看到收入。“我也怕客户等太久，但是收到衣服就不喜欢了，然后就退货了。”如果不做预购，至少要先投资几十万元做一批货，库存的成本会很大。

为了钱，工厂也允许紧急排队。一旦面料到位，工厂就会立即开始裁剪和加工。“我下过一次订单，工厂在三天内做了200个订单。我认为它太快了，不可思议。”

另一位女装老板说:“以前卖衣服，先进货再慢慢卖；现在先卖几百件，然后让厂家快速生产交付。虽然每次都很害怕，但大大减轻了库存压力。”

但是，服装厂并不像普通人想象的那样全自动化、智能化。加快跑步的流水线，也不可避免地会出问题。

在服装行业发达的城市，通常隐藏着无数的小工厂。在几十平方米的平地板上，许多服装半成品堆积在路上，工业缝纫机排成一排。工人们一手拿着面料，一手操作机器，完成不同的过程。“实现针角密集的效果并不难，但如果我不小心歪了，衣服和衣领就会歪。”工人告诉我。

每一件衣服的制作都需要工人亲手操作。(图/阿瑞 摄）

每一件衣服的制作，都离不开人的因素。

几位从业者告诉新周刊:“如果没人盯着，肯定会有质量问题。每次发货，都要检查一批货物，甚至现场即时监督。如果他们失败了，他们会回电话，要求他们重做。”

然而，一些企业不愿意亲自监督工作，也不愿意花钱请人负责质量检查。越是盲目信任工厂，越有可能翻车。小春的一个同事在与工厂合作时，经历了第一批商品质量好、第二批商品翻车率80%的情况，直接导致了他的创业失败。

除了商家下单和工厂生产的方式，一些工厂还会自己生产衣服，然后开发客户进行批发。但工厂的核心优势在于生产和做工，但可能没有独立的审美和敏锐的市场判断。

小春说，这些工厂以前经常在网上名人店生产衣服，而网上名人店基本都是做XS码、S码、M码的。“如果他们看到你在做这个类别，默认你只想要这些尺寸。”

不同商店的尺寸比较。用小春的话说，胸围小于80厘米已经是“纸人”了。(图/电商平台截图)

网上名人店做小码的原因很简单。身材瘦小的女生就像一个衣架，对版本的适应性更高，打印方便，容易看起来漂亮，退货率更低。

同时，市场也有一定的惯性。长期以来，小码服装培养了一批完善的用户群体，生产端也在不断跟风。一位女装老板在他的创业笔记中透露，如果网上名人店的一条裙子卖得很好，线下店和1688店会直接模仿出货，中小女装店会从店里拿货，比正版便宜很多。

"工厂每天都要出货，怎么会有心思好好把握一款仿品呢？她们甚至不买实物，不买款式图，纯粹靠照片打印。"

通过这种方式，一件件衣服被粗糙而迅速地制作出来，送给消费者。

衣着不合身，不要穿PUA衣服。

在一些人眼里，女装退货率高的原因是“免运费保险”、“只退款”等政策。“客户被宠坏了。”“退货增加了商家的成本，商家只能把成本转嫁给消费者。”

但对于消费者来说，很多时候，他们买一件衣服，并非为了退货。

每一个人买衣服的时候，都想要适合自己的。(图片/《承欢记》)

据一些从业者介绍，大多数男老板并不重视试穿。“直接上图测量流量。如果哪张照片点击量高，就投广告拉销量。卖得越多，退得越多”。

小春说，“羊毛”现象也与消费者群体有关。她面对的是一个轻熟女性，退货率可以低至30%。；而她的同行朋友经常遭受“只退款”的情况。不可否认，确实有一些消费者没有底线，给商家带来了不必要的麻烦。“维权可以挽回一些损失，但需要时间和精力。”

然而，小春不会把所有的错误都归咎于消费者。有时候她在同行群里看到，有些人明明没有遇到质量差的用户，却在跟风骂“只退款”的人。“我认为企业不应该用它来掩盖自己的问题。”

创业之初，小春很难找到大码的中国模特，只能发帖选择业余爱好者做模特。她发现很多女生会讨厌自己身材不好，没有选择合适的尺寸。“他们会否认自己的美，认为自己的身材、肤色、长相都有问题，而不是衣服有问题”。

但事实上，很多时候，商家并没有用心做商品。更何况在女性消费品中，似乎总有“漂亮的废物”甚至“漂亮的刑具”——如果衣服鞋子穿起来漂亮，很多女性会选择忍受，即使不方便不舒服。

鞋子很漂亮，即使磨脚也要穿。(图/小红书截图)

《服美役:美是如何奴役和消费女性的》一书写道:“如果说19世纪改革一件衣服是一种常规操作，那么今天，当我们进入试衣间试穿一件衣服时，一旦我们意识到它不合身，我们就会立即认为它是错误的，我们认为我们有一个不正常的身体。”

但是我们真的需要问：“总是这样，对吗？”

小春说:“要了解客户，就要放下态度，冷静下来，和他们有深刻的理解，虚心听取客户的合理建议。我们需要市场，而不是市场。”

在一定程度上，女装退货率相对较高，证明女性逐渐认同自己，这也是消费者对行业现状的无声抵抗。

*本文所有受访者均为化名

*见习生潘心言对这篇文章也有贡献。

校对：无姜鱼；操作：小野；排版：陈倚

原题：“女装退货率高达80%，不要怪“只退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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