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儿童在诊断出多动症后

今年4月，“武汉一名多动症男孩欺负同学，被46名家长请愿转学”的话题被列入热搜榜。有人支持46名家长的决定，认为同学不需要承担被伤害的风险；有人反对，认为接受教育是每个孩子的权利。

陈蕾看到了这个消息。她是安安8岁女孩的母亲。安安一年级时被诊断为多动症。就在几天前，一些父母生气地打电话给她，因为安安用石头砸了孩子的头。

陈蕾理解班上其他家长的行为，同时也有一种“孤军奋战”的感觉。“很多家长会认为我们管教不严或者太宠孩子，但其实我们知道自己投入了多少时间和精力。”

本报记者采访了许多不同年龄的多动症儿童的父母。他们讲述了陪伴孩子成长的经历:有的家长选择陪伴孩子，在孩子的座位旁边搬一个小板凳，一节课要不断提醒孩子专注；有些父母放弃了原来的生活，离开了国外，把孩子送到了国际学校。

ADHD是一种注意力缺陷和ADHD(以下简称：ADHD）的俗称。ADHD是一种神经精神疾病，主要表现为注意力不能长期集中，过度兴奋，情绪易冲动，易发生于儿童阶段。根据中华儿科杂志2020年发布的《儿科专家关于早期识别、规范诊断和治疗缺陷多动障碍的共识》，据统计，我国儿童ADHD患病率为6.26%(约2300万人)，但就诊率仅为10%左右，提醒家长和社会宣传、医护人员培训不足。

下面是父母的口述：

陈蕾(闺女安安8岁，休学一年)：

确诊后，我反而觉得这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前几天，安安和孩子们在楼下发生了冲突，用石头砸了孩子们的头。孩子们的父母生气地打电话给我。以前我觉得这个孩子为什么这么麻烦，不担心？其他孩子不会这样。你为什么这么做？但是现在我会思考如何处理问题，而不是发泄我的情绪。

安安上幼儿园中班的时候，我收到了老师的频繁投诉。比如有些孩子在玩，但是安安没有排队的想法，所以会直接去取。后来刷了一些关于ADHD的信息，查了相关资料，感觉和安安的情况很吻合。

2022年，安安读一年级的时候，大家都去福州当地医院做了量表测试，最后诊断出注意力缺陷和冲动混合多动症。得到诊断后，我觉得这是一件幸运的事情，因为她以前的行为受到客观因素的影响，而非与道德品行有关的问题。尤其在对ADHD有了深入的了解之后，我发现这是一个需要被人理解，需要包容和接受周围环境的人。由于他们在成长过程中会遭受相当多的冲突、不满和更大的压力和挑战。

不久前，有消息称“多动症男孩欺负同学被46名父母请愿转学”。如果我们的孩子遇到类似的情况，我可能想把她转到另一所学校。因为周围的环境对她不友好，如果我继续在这里学习，孩子也会很痛苦。我非常理解每一个ADHD孩子的父母。我想很多家长会认为我们管教不严或者太宠孩子，但其实我们知道自己投入了多少时间和精力，有一种“孤军奋战”的感觉。

确诊后，我为安安休学，换了一个幼儿园，又上了一个大班。她不遵守课堂纪律，心智各方面都不成熟。更重要的是，我害怕她跟不上，这会伤害她的自尊心。家里的人也很支持休学的决定，觉得没必要和其他孩子一步一步来。

安全地做作业。受访者 供图

休学后，安安的状态有些好，之前我给她指导10以内的加减法很痛苦。再读一年幼稚园之后，再讲解一遍，她就能理解了。与此同时，由于我们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她会更积极地表达自己的感受。在社交方面，安安缺少同龄朋友，没有边际感和技巧。因此，我们更倾向于以家庭为核心进行训练。在复盘之后，模拟一些社交情况和矛盾。晚上“睡前窃窃私语”阶段，我会和安安一起回顾白天发生的事情，她会主动告诉我“妈妈，你今天对我发脾气，你需要向我道歉”之类的话。

现在，安安开始继续读一年级。进入小学环境，也面临着更大的挑战。在当今的教育环境下，教学难度和进度对于这些孩子来说是非常困难的。从那以后，我和她父亲就降低了学习的要求，现在的策略是安安早上在学校学习，下午在家做一对一辅导。在家庭教室里，不需要40分钟，可以是20分钟，25分钟。我想看一下家庭式的辅导是否有一定的效果，也可以让她有一个适应的过渡阶段。

以前想让宝宝早点学习，早点工作，后来想了想，一个人一生中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在工作，我觉得还不错。如果你拉长了跨度，你就不会纠结于你面前的事情。

李洁(孩子瑞瑞9岁，陪伴一年)：

"以后不用陪读，我谢天谢地"

瑞瑞上幼儿园小班的时候，老师经常抱怨他上课坐不住。一上课，孩子们就坐在椅子上。他喜欢听什么就听什么，不满意的课就直接走了。他不在乎老师说什么，一个人在玩积木。为了顾全大局，老师让他一个人在身边。

幼儿园班主任告诉我们，他之前也遇到过类似情况的孩子，建议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可能是多动症。当时我没有这个概念，但是老师说了之后，我带他去上海做了智商和注意力检查。医生的结论是，孩子的大脑没有问题，他很聪明，但是他的注意力有缺陷。让我们带他多运动，多正确引导他。当时我以为可能还年轻，大一点就够了。

上小学的第一天，平安无事，第二天就不行了。班主任打电话说，瑞瑞要翻窗跳出去。她们的教室在一楼，也许是老师说了什么，他就想翻窗逃，老师怕他有危险，抱住他，他还是挣着跑了。两位教师也是新教师，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跑出去追他，都急死了。开学一段时间后，孩子们还存在着各种各样的问题，比如不做作业，吃得不好，一生气就踢翻桌子等等。班主任便向学校领导表示，要求家长陪读，最后学校也同意家长陪读。

我们无能为力，也没什么好讨论的。我们必须去陪读。没有陪伴我们，老师就不能照顾我们。我们一直陪伴到现在已经一年多了。我在做生意。我可以在网上处理很多工作。时间比较自由。如果我有时间，我会陪着我。如果我没有时间，我会和瑞瑞的外婆在一起。

在教室里，我坐在瑞瑞的座位旁边。上课的时候，老师在上面说，他在下面玩笔、橡皮、尺子，或者在桌子上画画。我几乎要时刻提醒他“认真听”，但有时候他什么都没说，还发脾气说“你给我走”。

辅导作业也很难。老师会留在课堂上做作业，要求中午在学校完成。瑞瑞一打开笔记本，可能心情不好。其他同学总是很早就写完了，所以我想一直催他，催他写下来也很难。他不高兴。当他把笔扔出去的时候，我只能把他拉回来。当他回来的时候，他哭着写。晚上别人写一个小时的工作，他要写三个小时。陪读就是这样。每天都是这样，心情也很不好。

瑞瑞正在做作业。受访者 供图

但幸运的是，孩子的成绩并不差，这被认为是中游。他喜欢数学。如果他打得好，他可以参加班级的前十名。他不喜欢语文，写字让他觉得特别痛苦。单词经常会出错，不是写不出来，而是简单的画几笔拼音。b”和“p”还经常写错，但你提醒他，他会意识到，改回来。

学校里还有其他家长陪读，有些需要陪读的孩子有轻微的自闭症。最近我问瑞瑞，你会不会觉得妈妈陪读很丢脸？因为听到别人的大会论，我觉得有父母陪读的孩子肯定有问题。结果他说没有，也不觉得丢人。

一年级的时候，我很焦虑。我带他去看医生，尝试了吃药和感官训练的方法。刚开始吃药的时候，效果特别好。上课45分钟，他可以完全集中注意力，不用急着工作。他会写得很快，写得很漂亮。但是副作用很大。吃了之后，他中午没胃口，晚上睡觉前很兴奋，睡不着。吃了一个月左右，这种药没有效果，可能会产生抗药性。

以前我们对她的期望很高。上幼儿园时，他调皮到调皮，但是学东西很快。10以内我们没教过他加减法，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学会的。他看起来也很漂亮，人们一看就觉得自己是个很好的孩子。但是现在，我对他的学习没有什么要求。“卷”肯定是“卷”不过别人的，一定要问他怎么说，让他累我也累。如今我们也没有太多的期望，心态平静，不要参加这么多的竞争。

瑞瑞快9岁了。他在二年级，情况有了很大的改善。这学期开学的时候，他变了很多，上课好像能听完。比如老师讲考试试卷，纠正错题，他可以边听边纠正。以前的情况可能是老师讲老师的，他已经撕掉了试卷。

我们尝试了两个星期不陪我们。第一周，老师说孩子进步很大。他不听整节课，但他可以听一会儿，他的工作可以在学校自己完成。第二周就不行了。老师又向他抱怨，不想写工作，发脾气推倒了同学的桌子。就这样，我们又回到了老样子，还是要陪我们。

如今我希望等到三年级，情况会更好一些。没有必要陪读，我感谢上帝。

米雪(女儿Lris7岁，入读国际学校)：

"母亲吃过的苦，也不希望孩子再走一次"

大约3岁半开始，我发现Lris比普通孩子更难入睡。我有点怀疑（ADHD），但并不太在意。之后上幼儿园，一节课只有20多分钟，但是Lris会一直在椅子上动来动去，还会碰碰旁边的小朋友。中产阶级老师说Lris有活跃的趋势。建议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后来在上海市儿童医院检查当天，我们诊断出了注意缺陷多动症。以前我不明白，当她确诊后，我才明白她并非不想坐好，而是真的坐不住。

在Lris确诊后，医生让我和丈夫也做了一个量表。大夫给出了一个结论，说遗传很有可能来自妈妈。回想起以前我读书的时候，上课前10分钟就能跟上，但是后半节课我完全在神游。二年级以后，我的成绩完全跟不上，语文阅读特别差，曾得0分。当我看到一篇文章时，这些文字正在移动。之后我是作为艺术专业的学生升学的，但是如果学文科或者理科的话，可能连专科都没有考上。我觉得母亲吃过的苦，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再走一次。

那时候我觉得，孩子到了小学以后学习会比较困难，很难继续在国内学习。一些在公立学校学习的ADHD孩子的妈妈通过网络加我，大家都会一起交流，他们告诉我最多的就是坚持不下去。高中入学考试，上海录取率为50%，那么你考不上高中之后，孩子的未来该怎么办？此外，由于我以前在马来西亚攻读硕士学位，我开始研究马来西亚的教育体系。我把Lris带到了2023年3月的马来西亚。

在国外的第一年，我们面临着语言障碍和适应生活习惯的问题。上学的第一天，我很害怕她会因为分离焦虑而哭泣，所以我把她送进教室后，在教室里呆了半个小时，想看看她的状态。令我惊讶的是，她不但没有哭，还和孩子们打成了一片，回来后对我说：“妈妈，我非常喜欢这所幼稚园。"我的担心消失了。大约三个月后，她不仅适应了各种饮食口味，而且全英的教学也没有问题。

然后是经济压力。我们的国际学校学费一年2万元左右，一年3万元以上，一大一小加上生活费一年15万元左右。起初家里没有任何经济支持，我就在原来存款的基础上寻找一些副业来维持生活费用。有时会在假期做旅游地做导游翻译，但是这种收益随着淡季旺季的变化而相对不稳定。更加稳定的收入来自于我在这里租了一些公寓作为短租。虽然做短租房的收入远远达不到以前在上海的收入，但由于生活成本远低于以前，所以生存焦虑也不大。

Lris和妈妈在海边。受访者 供图

大约半年后，我的家人逐渐说服我，丽莎的父亲在这里生活了几个月，然后慢慢接受了马来西亚的生活，逐渐接受了我带孩子出国留学的决定。现在，我们将在每年的四月、七月和十一月回到上海大约一个月。她的父亲每两个月来一次。基本上，他一年可以团聚五到六个月，每天都有视频聊天。

在马来西亚学习和在中国学习最大的区别就是放学时间特别早，14。:放学后，Lris有很多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比如她喜欢画画，在家画画的时候可以专注一个多小时。此外，这里的每栋公寓都配有游泳池，所以她也可以去游泳。完成作业的方式与中国不同。在国际学校，他们没有固定的教材，而是在iPad上上一些电子教材。听、说、读、写的内容可能已经在学校完成了。当你回到家，你可以阅读一些老师推荐的书目。

这里的幼儿园服务也比较个性化。在幼儿园的第二学年，我告诉了老师和孩子的情况。老师说如果需要一些学习帮助，可以及时联系他们。学校对ADHD儿童有一些课外辅助，如心理咨询和学习指导，教育方式主要是鼓励，这也是我们感到非常舒适的地方。在马来西亚学习可以交到世界各地的朋友。现在她最好的朋友一个来自韩国，另一个来自日本。

现在，我还在读博士，压力来自于学习、照顾孩子和工作之间的平衡。如果论文比较急，我会在孩子休息后用晚上的时间写。还有一些放松的方法，比如带孩子去操场，爬山或者刷手机放空。当他们不能坚持的时候，他们经常吃一些药来缓解他们。

生活在这里的Lris心情好多了，学习东西的速度也快多了。他可能会一直在这里读书，长期生活，至少在未来三到五年内会有这样的计划。

吴惠(闺女潇潇12岁，一年级学习)：

在20岁之前，我不能让她进入社会工作。

女儿一年级的时候，经常没有按时完成作业。教师要求学生把回家的作业记在笔记本上，但她经常不写，即使写下来，字也像“鬼画符”。开家长会时，语数英老师各自找我谈话。不知是小孩智商出了问题，还是青春期出了问题。英语老师说，孩子很聪明，但是同理心和同理心都有问题。不懂，就上网查了一下，看到ADHD的症状表现为同理心较差，发育迟缓，渐渐意识到。

她现在12岁了，但是你知道她最喜欢的游戏是什么吗？这是一个捉迷藏。对于一个初中生来说，喜欢玩捉迷藏是不可思议的。她已经是大姑娘了，但是她不喜欢刷牙、洁面、换衣服，所以不可能打扫房间。

我们是离异家庭，主要是因为我和父母在照顾孩子。我和家人讨论过，但老人认为这是随机的。最后，我隐瞒了我的家人，强迫我的女儿去上海儿童医学中心检查。确诊数据显示，儿童是典型的ADHD。虽然她12岁了，但她的专注力还没有达到七八岁孩子的水平。

医生说，你为什么来得这么晚，说这种孩子应该在幼儿园或者小学干预，效果最好，现在已经进入青春期了。事实上，闺女在小学阶段也有类似的情况，她的表现就是“抓耳挠腮”。这种疾病也是ADHD的一种，但是那时我们的父母真的不明白，以为是鼻炎引起的。由于不懂，就耽搁了。我拿着诊断单向家人展示，他们仍然很难接受。

女儿现在正在服药。也许是因为青春期，她就非常排斥吃药。天天吃药，她能拖就拖，能扔就扔。饭后半小时要吃这种药，之前因为她赖床，我把药放进药盒里，她带到学校吃。有一天我整理了一下房间，发现她抽屉里藏着很多含有维他命的辅助剂。特别是我崩溃了，问她，她就明确地说：我不喜欢吃药。我告诉她，你扔的不仅仅是钱，还有你妈的心血。

对于她的学习，我原本要求她可以在班级前50%上高中。现在这种情况也让我明白了，只要我通过了就行。通过考试后我能考多少分并不重要，只要我能毕业。考试对她来说也是一个很大的打击。比如她觉得这次评分可以估计到70-80分。如果她放下成绩，甚至不及格，她会觉得学习没有乐趣，失去信心。

现在我们来考虑一下，她将来会上一所普通的职业学校或者私立高中。我们仍然有希望。如果几年后神经发育良好，她也意识到自己想学习。我真诚地希望她能保留高考的学籍。和其他同学一样，进入专科和三本书也很好。

我希望中国能大力宣传这种症状。不是神经病，而是神经发育不良。很多父母因为孩子学习不好而责骂他。其实不是孩子不努力。孩子不好，父母怎么会好？父母不好，工作不好，家庭氛围不好，孩子不好。这是一个恶性循环。现在，我的心态会正确。因为我知道孩子努力了，但是她做不到。

为了照顾孩子，我现在换了工作，工资减半了，但是压力小了很多。我更冷静，不像以前压力很大，回家可能会有工作，所以会烦躁。女儿20岁之前，我不能让她在社会上工作，因为他们孩子的神经发育比别人慢，到了20岁才十五六岁。尤其是小女孩，一个15、16岁的小女孩很容易被别人骗。

到时候家里就等于不断花钱，让她尽量留在学校，留在一个相对温和的学习氛围里，而不是让她接受社会挑战。

(根据受访者的要求，李洁、米雪、吴惠是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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