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盈利的脱口秀剧场 他们守护着喜剧最珍贵的坚持

1天前

11月21日晚7点半,津湾广场的三七汇喜剧酒吧里,一场脱口秀开放麦准时开场。12位演员依次登台,每人五分钟,用玩笑的方式分享自己的真实经历与所见所闻。台下二十多位观众随着演员的讲述时而大笑时而沉默,在初冬的夜晚,共同品味着一段段真实的人生片段。


三七汇的老板耿超和脱口秀主理人“哈流”对津云记者说:“线下做脱口秀真的不赚钱。”之所以坚持下去,是因为这个舞台承载着太多普通人难以轻易说出口的梦想与生活。“天津得有自己的脱口秀,得有这样一个地方,让真心热爱它的人有台可上。”


白天为生计奔波 晚上奔赴开放麦


除了综艺里的明星,大部分线下脱口秀演员都有本职工作。一方面,讲脱口秀收入不高;另一方面,没有经历就没有表达,很多包裹着喜剧外衣的段子下,藏着演员真实的“苦难”。哈流入行五年,见过太多这样苦中作乐的人。


从脱口秀后台走出的演员,有外卖员、理发师、白领、学生、司机等各种职业,也包括失业人员和破产小老板——他们白天为生活忙碌,晚上带着精心打磨却可能没笑点的段子,来到这个“一分钱不赚”的舞台。


老李曾是其中一员。哈流评价:“我没见过谁这么惨了,还能乐呵呵站在台上逗大家笑。”


1986年出生的老李,不到二十岁就独自来天津打拼,干了十五六年理发。他学历不高却骨子里文艺,弹吉他、唱民谣,总爱在本职外找“艺术梦”。五年前,他遭遇人生重创:投资扩张的理发店和餐厅倒闭,负债累累成了“老赖”,妻子也离了婚。


“就是这样一个跌入谷底的中年男人,开始讲脱口秀。”哈流回忆,那时脱口秀热度高但乱象多,剧场和俱乐部不好做,常遇恶意举报和低价竞争。包括哈流、老李在内的从业者拉伙硬撑,不赚钱也要一场场积累人气和经验,慢慢有了起色。


但生活没“放过”老李。一次个人专场前,债主堵在剧场门口:“不还钱别想上场。”哈流感慨,大家知道老李没钱,为不耽误演出,现场朋友凑了5000元先还一部分,才让他“放行”,“那时离登台只剩七八分钟。”


后来,老李没了理发店,去别人店里打工,有空开二手车跑滴滴。不用忙“投资”,反而有时间打磨剧本、上台表演,脱口秀水平越来越高。现在他已是成熟商演演员,年收入约30万元,“也算走出来了。”


哈流说:“我们的段子都是自我消解后的,自身没法消解的痛苦不会讲。”对老李而言,破产、欠债能变成舞台包袱逗笑观众,但这么多年,“他再也没讲过爱情题材。”


未逗笑他人 先让自己落泪


讲开放麦很残酷,尤其对没舞台经验的普通人。开放麦新人说:普通人想用脱口秀填补生活无聊,得有十足勇气和信心,或许还要点“不要脸”的精神。


很多时候,没逗笑别人,先把自己弄哭了。


三羊记得第一次上台的经历。晚上7点,到津湾广场二楼的三七汇喜剧酒吧后,他被告知演员要去后台集合。后台很小,五六平米,12个演员和设备、杂物挤在一起,局促得容不下三人同时站着,坐下也摩肩接踵,“像罐头里的沙丁鱼挤在一起,大家靠着彼此却不说话,默默看手机里的稿子。”第一次“当演员”,完全没想象中光鲜,甚至比上班族办公室条件还差,“人多、地小,空气都浑浊。”


观察其他演员状态也让三羊觉得有意思:一个演员说完,坐台口的主持人冲出去,刚才还“呆滞”坐着,上台就逗笑观众,“一板一眼,判若两人。”


开放麦不是成熟商演,是新人舞台,水平参差不齐是常态。三羊第一次上台就目睹别人全场冷场的尴尬。


“一个姑娘在台上说七八分钟,讲酒吧奇遇,没人笑。”不是观众找茬,他从台口布帘缝隙看,大家半张嘴、手掌打开,等着笑点鼓掌,“但笑点没来。”姑娘在静默中下台,后台更沉寂,演员们低头看稿,“小姑娘没说话,扒开椅子摔门出去,没过一会外面传来哭声。”


这些“奇遇”让首次登台的三羊更紧张,主持人念他下午刚起的“花名”,他都没反应过来,“我自己都忘了。”


舞台三四平米见方,观众寥寥十几位。一阵掌声后,三羊才意识到真的“登台”了,“聚光灯打下来,看不清台下观众,只有黑压压一片。”他突然觉得:“舞台上只能看见自己,那就讲给自己听吧。”


五分钟没想象中难熬,从“你好”到“谢谢”,三羊快速“背”完稿子,“还好有人笑了。”他回味首秀,从打磨脚本到上台,在自我肯定和否定中反复,下台后“留下了一些笑声”。


三羊是残障人士,30多岁突发脑梗留下行动障碍后遗症,工作生活受影响。讲脱口秀是他找的出路,也是情感出口——“好在还能写点东西。”他调侃黑灯、雪冰等知名残障脱口秀演员是“残疾赛道明星”,自己没准也能靠“卖惨”红,“地狱笑话也是笑话。”当演员能轻描淡写把痛苦写成“梗”逗笑观众,就是完成自我和解,“这是脱口秀治愈的地方。”


现在三羊已上台四五次,有过冷场也有过“炸场”,渐渐熟悉表演者身份。他说新愿望:“下一场想和其他演员一样,站着讲。”


不赚钱的热爱 放不下的责任


讲脱口秀不容易,经营更难。三七汇老板耿超说,目前剧场仅能收支平衡,单靠脱口秀不赚钱。


开放麦没演员成本,但票价低,几乎是“为爱发电”。他算账:开放麦票价19.9元,平均一场卖十二三张票,加零星酒水零食,一晚收入两三百元,刚好覆盖场地、物料、水电等固定成本。


专场收入稍高,请没上过节目但线下实力强的演员,票价80-100元,一场能赚5000元左右,“但成本也差不多5000,还是不赚钱。”


为维持经营,学表演的耿超给团队加了剧本围读、即兴喜剧、企业培训、酒吧包场等板块,还联合天津图书馆开即兴表演夜读班。“好多报名学生是来看过演出的观众。”爱好者从线上看到线下看,再想上台表演,无形中形成天津本地“喜剧生态圈”。这个圈子在耿超、哈流等从业者努力下逐渐壮大,这也是三七汇坚持做“不赚钱业务”的重要原因。


让二人欣慰的是,今年三七汇“喜剧生态”逐渐壮大。去年成立时观众群不到50人,多是“关系”拉来的业内人士;今年观众群扩至200多人。开放麦演员数量和质量也在升,从开始拉熟人撑场,到现在报名要抢,“先到先得”,热度持续攀升。


哈流坦言,最开始讲脱口秀就是想逗大家笑。但入行五年,经历市场沉浮后,他有了更大野心——承担本地脱口秀市场“责任”。“三七汇规模不大,但终究是成熟平台,还有我们这帮人卖力张罗。”他直言,天津脱口秀没“门面”演员是最大遗憾,“很多优秀演员流失了。”


好的脱口秀演员能赚大钱,但一上来就想靠这个赚钱不一定有收获。哈流透露,自己一年演出收入约3万元,在天津本土俱乐部排前十,但全国来看算低谷。这份旁人眼中“傻”的坚持,源于纯粹的念头:“天津得有自己的脱口秀,得有地方让真心热爱的人有台可上。”


(津云新闻记者彭俊勇 实习记者韩煦 文并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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