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亿72小时归零：复盘FTX骗局，所有“捷径”皆通深渊

从“币圈巴菲特”到百亿骗局，当下稳定币狂欢背后，藏着多少个SBF？

2021年底，畅销书作家迈克尔·刘易斯在伯克利家中，见到了29岁的山姆·班克曼 - 弗里德，大家简称他SBF。当时，他是加密世界冉冉升起的新神，掌控数百亿美元资金，被硅谷顶级风投簇拥。

刘易斯的朋友准备与SBF的公司FTX进行数亿美元的股份互换，但对这个神秘年轻人感到不安，便委托刘易斯去“看透”他。

刘易斯的观察汇成了《走向无限：加密帝国的崛起与衰落》这本书。它记录了金融崩盘，也描绘了一个时代精神，是技术理想主义、功利主义哲学和人性弱点交织的复杂故事。

当下处于AI浪潮重塑世界的时刻，重读SBF和FTX的故事，不只是回顾币圈“烟花”，更是对技术狂热下人性与风险的深刻预演。

一、“有效利他”：一个加密“圣徒”的诞生

要理解SBF，需先了解他信奉的有效利他主义（EA）。简单说，它主张用理性、高效方式做慈善，实现“最大多数人的最大幸福”。SBF父母是斯坦福大学法学教授，他在功利主义氛围中长大，认为世界像数学模型，情感是干扰项，总有最优解。

在麻省理工学院，SBF接触到EA理论核心人物威尔·麦卡斯基尔。威尔提出“赚钱为给予”理念，即想拯救世界，成为华尔街银行家赚大钱再捐赠，比去贫困地区当医生更有效。这理念点燃了SBF，让他觉得追求财富是道德责任，赚得越多，善事做得越多，道德越高尚。

刘易斯书中说，SBF对传统生活没兴趣，几周不洗澡，睡办公室豆袋椅，对美食、豪车、艺术无感，只热衷逻辑游戏和最大化“预期价值”。他在顶级量化交易公司Jane Street工作时，展现出概率和决策天赋。

但华尔街束缚让他觉得“效率太低”。加密货币是24小时不间断、监管缺失、充满套利机会的“狂野西部”，是他实现“赚钱为给予”理想的最佳场所。

2017年，他创立量化交易公司Alameda Research。2019年，又创立加密货币交易所FTX。FTX凭借优秀产品设计、对监管的巧妙规避和SBF个人魅力，三年内成长为全球顶级加密货币交易所，估值一度达400亿美元。

SBF成了神话，顶着“爆炸头”，在高端论坛与政商名流谈笑风生，还能一边接受采访一边玩电子游戏。他宣称未来财富全部捐出，用于预防大流行病、应对AI风险等。一时间，他像不为世俗物欲所动、只为拯救世界的加密“圣徒”。

二、无限游戏：当理想主义的内核开始腐坏

书的推荐序引用“无限游戏”概念。哲学家詹姆斯·卡斯认为世界有两种游戏，有限游戏以获胜为目的有终点，无限游戏以延续游戏为目的无终点。SBF声称玩无限游戏提升人类福祉，但手段却是典型的有限游戏玩法——不计代价获胜。

这场游戏的腐坏始于FTX与Alameda之间模糊的界线。

一是种子资金的“原罪”。FTX启动资金来自Alameda，而Alameda早期利润靠利用日韩市场比特币价差套利，这种套利游走在金融管制灰色地带。

二是FTT代币的炼金术。FTX发行平台币FTT，规定持有可减免手续费，且FTX会用三分之一收入回购销毁FTT提升其价值。SBF让Alameda持有大量FTT，以此为抵押从市场借入大量资金，这是“左手倒右手”的金融炼金术。

三是客户资金的挪用。早期银行渠道不畅，FTX客户入金打到Alameda银行账户，这个“会计漏洞”未修复。Alameda开始随意动用客户资金，用于高风险投资、弥补交易亏损、为SBF提供政治献金贷款。

这个庞氏骗局的逻辑是，只要FTX增长快、FTT价格高、市场牛市情绪浓，游戏就能继续。在SBF和核心圈子看来，为了拯救人类的崇高目标，挪用客户资金只是小“道德瑕疵”，只要最终还钱行善，手段不重要。这种“目的为手段辩护”的逻辑，是理想主义腐化的开端。当团队尤其是领导者认为掌握终极真理时，规则、法律和道德底线可能被视为障碍。

三、“代码即法律”的脆弱：当人性覆盖了算法

SBF的核心圈子成员与他相似，高智商、名校背景、信奉有效利他主义、社交能力差。Alameda的CEO卡罗琳·埃里森，也是SBF前女友，她坦言管理Alameda痛苦，想回Jane Street做普通交易员。

这个圈子形成强大现实扭曲力场。刘易斯描绘他们在巴哈马豪华顶层公寓，过着混乱如大学宿舍的生活，却掌控全球金融市场数百亿资金流动。

他们相信“代码即法律”，认为数学和概率能解决一切。但人性弱点渗透时，精密模型也会崩溃。书中关键细节是，Alameda在FTX的交易账户有“豁免清算”特权。加密货币期货交易中，账户亏损到阈值系统会自动平仓止损，这是基本风控措施，但Alameda账户无此限制，亏损窟窿由FTX客户资金填补。这打破了SBF宣称的公平与透明，“代码即法律”成了空洞口号。

帝国崩溃始于媒体报道。2022年11月，加密媒体CoinDesk曝光Alameda资产负债表，显示其资产多为FTT和流动性差的山寨币，引发市场恐慌。FTX最大竞争对手币安创始人赵长鹏宣布抛售所有FTT，引发银行挤兑。恐慌用户疯狂从FTX提款，72小时内60亿美元提款请求让FTX瘫痪，数百亿美元帝国一周内灰飞烟灭。

四、走向无限，还是走向深渊？给当下的启示

FTX故事结束，SBF受到法律制裁，但《走向无限》引发的思考未停。在AI技术发展的今天，SBF故事是现实寓言。

第一，警惕“天才叙事”和技术理想主义陷阱。SBF是典型“天才创始人”，光环掩盖了公司治理混乱和个人道德缺陷。如今科技圈，尤其是AI领域，我们是否在创造新“神”？把解决人类未来的希望全寄托于少数技术精英，可能会放弃对他们的监督制衡。

第二，算法的“理性”无法取代人性的道德与谦卑。SBF用功利主义算法指导人生和商业决策，计算“预期价值”，却忽略信任、责任和敬畏。这给AI从业者敲响警钟。我们追求模型性能和优化目标时，是否嵌入足够道德约束和人文关怀？缺乏同理心和价值观的“超级智能”，会不会成为下一个SBF？

第三，回归常识，新游戏也需古老规则。加密世界曾想颠覆传统金融，但FTX崩溃证明，客户资金隔离、风险管理、透明公司治理等金融规则很重要，它们是金融博弈史的血泪教训。无论技术如何迭代，商业本质不变，漠视规则只会走向毁灭。

迈克尔·刘易斯在书结尾找到SBF在巴哈马定制的2000磅钨立方体，它或许是SBF内心世界的象征：被自认为坚不可摧的逻辑和理性包裹，却因自身重量坍塌。

走向无限本是SBF的宏伟目标，但缺少人性光辉和对规则的敬畏，终点不是星辰大海，而是万丈深渊。

编辑／万天南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财经故事荟”，作者：徐大卫，36氪经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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