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飞难计西东，学术精神永留西域

07-21 07:03

《西域鸿爪录——王炳华新疆考古历史论丛》是王炳华老师西域研究论文集，收录了他近十几年来未结集的文章。作为晚辈，我们遵王老师生前嘱托，在其故乡江苏为他出版了这本论文集。可惜，这本原打算献给他九十寿辰的论著，成了他探索西域文明的封笔之作。

今年1月8日冬天，我去乌鲁木齐王炳华老师新居看望他和师母。当时王老师已骨瘦如柴，但仍和我畅谈一个多小时，聊他对西域考古的宏观想法和当年学术计划。他那‘不知老之将至’的状态，让我误判了他的健康状况。我们热烈交谈，相约在乌鲁木齐夏天举办‘新疆考古七十年’学术研讨会，庆贺他九十寿辰。那时的交谈，寄托着他的学术理想，也透支着他生命最后的余热。

考古学家、历史学家王炳华（1935 — 2025）。2月6日，传来王老师去世的消息，我反复在微信验证，看到新疆考古所李文瑛所长发的消息后，仍将信将疑，谨慎地给王老师的儿子王樾发微信表达吊唁，内心还期望是误传。消息太突然，让人难以接受。傍晚，媒体记者问我是否撰文纪念，我只能说先缅怀一段时间。即便在编辑论文集时，遇到问题我还会恍惚觉得王老师在乌鲁木齐，想发信息向他求证。

然而，王老师在距九十寿辰还有一个多月的冬天，在他热爱的西域大地上，停止了学术征途。

这本书的编辑要从疫情之初说起。2020年1月，王老师做了凶险手术后出院，我以为他会在上海休养，可5月他就到北京约我见面。5月22日，我和他的博士生刘子凡去北京798艺术区附近酒店看他。他虽消瘦但笑语盈盈，介绍病情后，谈南西伯利亚文物与孔雀河考古文化关系，还提到之前托我转交给黄文弼中心的李征文献，说要写文章纪念，还表示‘还有很多课题，值得去做’。我感叹考古人生命顽强，应和着他的写作打算，让他把文章给我主编的《西域文史》。

这年12月26日，我带队去上海博物馆参观展览，先去朱家角看望王老师和师母。席间，他精神矍铄畅谈学术，我和孟彦弘说起‘凤凰枝文丛’，希望他能惠赐一册，他欣然答应，指明由刘子凡编辑他近年未结集的文章。

2021年1月3日，王老师发微信说拟编文集《西域烟云梦中飞》，涉楼兰、精绝等。我很高兴，让刘子凡加紧编辑。之后他不断发文章题目给我和子凡。但不久，他又有新想法，托子凡转告我，想把过去发表的、值得关注的文字挑出三四十万字汇为一辑，接受社会检验，还提到自己的思乡之情，想借此向故土故人诉说游子归来之意。

当时我还是希望他加入‘凤凰枝文丛’，第二天让子凡回复，说‘凤凰枝文丛’是学术随笔集，从未结集的近作里选内容即可，编自选集可另作打算。但王老师没再提此事，我们只好放下。

从后来出版情况看，他想对一生西域考古重大问题总结，三联书店的《瀚海行脚——西域考古60年手记》和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的《寻找消失在沙漠深处的文明：楼兰、鄯善考古研究》就是体现。前者汇总六十年考古行踪，解读文明发现过程；后者按西域文化单元结集研究心得。这样，他无暇顾及未结集文字的出版。

2024年6月30日，我收到王老师重启论文结集出版的微信。我表态之前约过他加入‘凤凰枝文丛’，若做新书可问凤凰出版社，最好有目录和书名。他表示同意，让刘子凡帮忙。第二天，他发目录并告知回乌鲁木齐小住的消息。我回复‘凤凰枝文丛’随笔集一般18万字封顶，让刘子凡统计字数、分类编辑，还让他想书名。他回复‘鸿飞难计西与东，可名：不计西东’，又让我赐名。我很震动，他没忘在故乡出学术论著的初衷，‘不计西东’寄托着他对一生的感慨。

《西域鸿爪录》是根据王老师意愿定名。他之前有《丝绸之路考古研究》等论文集，这本是延续，搜集了他2008年后未结集的26篇文章。全书分四个专题，代表他近20年对西域考古、历史的深入思考。‘孔雀河青铜时代’探索新疆史前欧亚文化交往；‘丝路新探’是对文明交流的宏观总结；‘西域断想’是研究民族、宗教、文化交融的方法指南；‘学人情愫’是学术史回顾与前瞻。最后的三篇序言是他在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为指导的博士论文写的，体现教师薪火相传精神。

《西域鸿爪录》让我感动的是，疫情重病几年里，王老师仍不断发表新作。多篇是他耄耋之年的心血。如《深心托豪素，倏忽六十年——记黄文弼先生一封谈新疆考古的长信》，是他找到与黄文弼先生通信后写的，文集由新疆师范大学黄文弼中心出版，将此文作代序，纪念两代考古接力。还有《难忘李征》，是看到我们整理李征遗稿后写的血泪实录；《从孔雀河走向昆仑山》完稿后直接寄给我主编的《西域文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