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DNA的朊病毒：如何让“同类相食”成禁忌？

原创 郭菲 科普中国

有一种存在，它没有DNA，没有RNA，甚至不算严格意义上的生命体，却能在大脑中制造“海绵状”的恐怖空洞，让人逐渐失去记忆、运动能力，最终走向死亡。它就是朊病毒，一种颠覆传统病原体概念的神秘存在。

从巴布亚新几内亚的“库鲁病”悲剧，到英国的“疯牛病”恐慌，朊病毒以独特传播方式和致命后果，成为现代医学最令人困惑的谜题之一。这个“蛋白质杀手”究竟是什么？它的传播与同类相食有何关联？对于这一病原体，我们该如何看待与防护？本篇文章，将一同揭晓答案。

朊病毒并非“病毒”，而是“黑化”的蛋白质

要认识朊病毒，需打破对“病毒”的传统认知，它甚至算不上真正的病毒。与常见的流感病毒、冠状病毒不同，朊病毒既无遗传物质DNA或RNA，也不具备传统生命特征。它本质是一种异常折叠的蛋白质，即正常蛋白质的“黑化版本”。

正常情况下，大脑中有叫做PrP（朊蛋白）的正常蛋白质，其功能不完全清楚，但被认为参与神经保护和细胞间信号传递。这种正常的PrP蛋白采用α - 螺旋结构，受不良刺激时，可能“黑化”，蛋白质结构从α - 螺旋结构转变为β - 折叠结构，变成PrPSc（致病性朊蛋白）。

这种结构变化虽小，后果却严重：异常蛋白质失去原有功能，还获得传染能力，能诱导周围正常蛋白质发生同样结构转变，形成连锁反应。随着越来越多正常蛋白质被“感染”，大脑组织出现空洞，呈海绵状外观，神经细胞大量死亡，最终导致不可逆的神经退行性疾病。

同类相食风险高，跨物种传播有可能

朊病毒最著名的传播案例来自20世纪中期巴布亚新几内亚的弗雷部落。该部落有食用死者大脑的丧葬习俗，引发“库鲁病”大规模流行。患者会出现不可控的颤抖、运动失调、情绪异常等症状，最终在6到12个月内死亡。

美国病毒学家卡尔顿·盖杜塞克研究发现，库鲁病病原是侵入大脑和神经系统的慢性病原体，以脑组织为主要寄主，可长期潜伏，与部落食用已故亲人大脑习俗有关。后续研究证明，库鲁病由朊病毒引起，异常蛋白质会在新宿主体内“作恶”，揭示了朊病毒传播的重要途径——同类相食。

同类相食风险高的关键在于“种属屏障”。朊病毒在不同物种间传播有阻力，因不同物种朊蛋白序列有差异。同类相食时，朊蛋白结构相同，朊病毒无需适应就能直接传播，效率最高。但跨物种传播也可能发生，20世纪80到90年代英国的“疯牛病”危机就是例子。当时牛饲料中添加含朊病毒的羊骨粉，导致牛群感染牛海绵状脑病（BSE），一些食用感染牛肉的人类也患上变异型克雅氏病（vCJD），证明朊病毒可跨越物种屏障。

日常生活中感染朊病毒的风险并不高

尽管朊病毒可怕，但普通人日常生活中感染风险极低。下面分析各种可能的接触途径：

食物安全方面，在严格食品安全监管下，市场上正规肉类产品感染朊病毒可能性微乎其微。自疯牛病危机后，各国建立严格动物疫病监测体系，禁止使用动物或其副产品为原料的饲料，对潜在感染动物严格筛查和处理。普通消费者可放心购买正规渠道的牛肉、羊肉等产品。

医疗器械传播风险值得关注。朊病毒顽强，常规消毒方法难以将其完全清除。被朊病毒污染的手术器械、移植器官、血液制品等存在传播风险，历史上有通过角膜移植、硬脑膜移植、生长激素注射等医疗操作传播朊病毒的案例。

不过，现代医疗机构已建立针对朊病毒的特殊消毒规程。接触神经组织的手术器械，医院会采用特殊清洗和灭菌程序，如使用强碱性清洗剂、长时间高温处理等。血液制品筛查技术也在改进，虽无可靠朊病毒检测方法，但通过流行病学调查和供血者筛选，能最大程度降低风险。

职业暴露方面，只有极少数职业人群需关注朊病毒风险，主要包括神经外科医生、病理学家、兽医、屠宰场工人等。这些人群需严格遵守职业安全规范，使用适当防护设备，并定期接受健康监测。

遗传风险方面，约10% - 15%的朊病毒病是遗传性的，由特定基因突变引起。因朊病毒致病机制独特，异常蛋白就能诱导正常蛋白变性。基因突变会遗传给后代，导致蛋白更易错误折叠或直接产生异常蛋白。家族中有朊病毒病史，建议进行遗传咨询和基因检测。但携带致病基因，疾病发生也非绝对，发病年龄和严重程度因人而异。

理性认知与科学防护，在恐慌与忽视之间找到平衡

朊病毒的故事让我们看到生命世界的复杂。一个简单的蛋白质结构变化，能引发严重后果。我们既不能因它神秘可怕而恐慌，也不能因它罕见而掉以轻心，应科学认识、理性对待、有效防范。

普通公众要保持良好食品安全意识：购买正规渠道的肉类产品，避免食用来源不明的动物制品，特别是神经组织。旅行时，了解目的地食品安全状况，避免尝试有疫病风险的“特色”食品。

医疗机构和从业人员要持续改进朊病毒防控措施，包括完善器械消毒规程、加强职业防护培训、建立完善的疫情监测体系等。同时，加快朊病毒检测技术研发，争取早日实现快速、准确诊断。

从科研角度看，朊病毒研究仍有许多未解之谜。如正常朊蛋白的确切功能、触发蛋白质异常折叠的因素、有效的治疗方法等。这些问题的答案不仅有助于防治朊病毒疾病，也可能为其他神经退行性疾病（如阿尔茨海默病、帕金森病等）的研究提供新思路。

与蛋白质杀手共存的智慧

朊病毒的故事提醒我们要敬畏自然、谦逊对待科学。在与朊病毒的较量中，不能恐慌也不能轻视。真正的智慧是科学认识、理性对待、有效防范。

随着科学研究发展，我们对朊病毒的认识不断深化，防控手段也会更完善。也许不久后，这个曾令人谈之色变的“蛋白质杀手”将不再神秘，人类将以智慧与技术从容应对。毕竟，在进化历程中，生命总在挑战与适应中前行。

策划制作

出品丨科普中国

作者丨郭菲 烟台大学

监制丨中国科普博览

原标题：《这个没有 DNA 的病毒，如何让“吃同类”成为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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