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雨

04-06 07:30

清明雨

清明节的雨又苦又密，比如妈妈缝衣服的时候拉不断的线。我打开窗户，看着细雨从阴沉的天空下来。恍惚中看到妈妈的方巾下沾着煤灰的脸，在雨中若隐若现。

妈妈已经离开我们十一年了。小时候，妈妈曾经和煤屑在一起的岁月，此刻在记忆中沙沙作响，拼奏着她瘦削却坚韧的样子。家里有我们五个孩子，父亲在矿上工作的收入很难支撑这个家。妈妈去装火车皮是为了补贴家用。那年深秋，二哥因为同学取笑家境贫寒与人打架，第二天便固执地拒绝上学。妈妈递给他一把铲子，轻声说：“不想读书，就跟我装货。”

矿区的风夹着煤屑咆哮，妈妈双手握着铲子，拼命铲煤装货。煤屑在空中划出弧线，稳稳地落入车箱。每次妈妈挥舞，她的姿势都会颤抖，但她充满了力量。二哥学会了她的样子，煤屑像黑雨一样撒落。大约半小时后，妈妈停下来，方巾下露出半张沾着煤灰的脸，问气喘吁吁的二哥：“手疼吗？并且把茶壶递过去，说：“煤车装不满意，火车就不开了。阅读也是如此，漏掉一铲，知识就会少一点。”二哥盯着出血的指甲缝，一声不吭。有些人认为煤黑，但煤燃烧时是暖和而明亮的。别人嘲笑我们穷不怕，穷没有根富无苗，人穷志短才可笑。”

明年夏天，二哥的“三好学生”证书就是锣鼓喧天。妈妈翻出箱底一身蓝衣，散开的发髻别在耳后，露出细白的脖子，那截皮肤竟然没有被煤灰污染。当证书递给她的手时，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反复摩擦，充满了珍惜。第二天，为了让二哥在小学毕业典礼上穿上白色的运动鞋，她从公乌素矿到石嘴山市走了几十里。从那以后，三哥和姐姐也争先恐后地拿到了奖状，只是为了穿上那双白色的球鞋。

深夜，妈妈用智慧点缀着我们兄弟姐妹的装扮。裂开的指尖缠绕着黑色的胶带。她捏着绣花针，在衣服的洞上绣出各种图案。碎布头在她手里变成了水里的鱼。缝纫机的“咔嚓”声让旧衣服焕然一新。她经常对来咨询的邻居说：“针角要密实，才能经得起摩擦。“密密麻麻的针角和洁白却干净的衣服似乎在诉说着她沉默的誓言:即使家里很穷，也要让孩子穿得体面，懂得做人的道理；即使日子很艰难，也要让孩子读书读书，用知识走得更远。

记得邻居宋姨送的是裹着油纸的糖麻叶，妈妈解开腰间的铜钥匙，打开油漆木箱，拿出一包饼干，叫我回礼物。我拿着饼干纸包，舍不得放手。我看起来很不情愿。她轻轻地掰开我的手指，说:“相处需要感恩和回报。”当时我并不明白。直到看到她拿着玉米粉蒸的蛋糕，被邻居的孩子抢着吃的时候眼里的笑容，我才意识到她把善意揉进了生活。

现在，我们兄弟姐妹也已经有了孙子，外孙，可母亲的教诲就像种子一样，在我们家里代代相传，长成了参天大树。

前几天整理了一下旧东西，翻出了她给我孩子五岁时换的军服，手绣的红五星依旧艳丽，仿佛她昨晚睡觉前刚绣好。

清明节的雨越来越密，“淅淅沥沥”的声音传来。恍惚中听到妈妈在耳边说:“针角要密。”在这个密密麻麻的雨声中，她的爱从未走远，就像这个世界上的四月天一样，历史悠久。

密集的雨水啊，你能不能帮我恳求上天，让母亲在另一个世界里，不再有疲劳和艰辛，只有平静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