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峰哥的死亡：并非所有的视频都是有意义的，也并非每一次拍摄都能赚钱。

从印度街道到深圳三和人才市场，再到日本福岛灾区；从出租屋等死的癌症青年，到上市公司老板富二代名媛，再到教授、庆承瑞先生、张洪林博士...

各种各样的人物和故事交织在著名博主峰哥亡命天涯(以下简称峰哥)的镜头中。

峰哥为什么要创作？如何创作？有团队吗？要花多少钱？本期全媒派（ID：quanmeipai）中山大学新闻传播学院副教授刘颂杰与峰哥的对话记录。

为什么要创作？没有必要强制“上意义”

刘颂杰:你之前去过非洲爬乞力马扎罗山，还在做一些旅游和户外探险的视频。这种视频未来会是你的发展方向吗？

峰哥：这种视频一直在做，比例可能在20%左右。如果以后不出意外，我会继续做下去。世界很大，我去过的国家只是冰山一角。

刘颂杰:在我看来，你这几年的视频拍摄呈现出阶段性的特点。早期视频是在印度、日本等地拍摄不同地方的不同生活；第二阶段是拍摄具有一定新闻和热点的视频；第三阶段是在过去的一两年里，我们开始拍摄社会主流以外的边缘群体的生活。这些视频主题在各个阶段转化的机会是什么？

峰哥：这种转变不是我自己故意做的。2019年在国外拍摄旅游视频的时候，我很清楚，我之所以能获得流量，并不是因为视频拍摄有多有趣，而是因为我去不同国家的不同环境对每个人来说都很新奇。

新冠肺炎疫情发生后，我不能出国。在国外拍摄时，不适用于惊喜和拿饮食开玩笑的方式。同时发现拍视频不需要惊喜或者马上进入视频高潮，而是慢慢拍一个故事，所以选择拍中长视频。后来开始拍摄“三和大神”等主题更加多样化的视频。

刘颂杰：做“三和”这样的选题，你会考虑流量问题吗？

峰哥：拍摄前不知道流量反馈会是什么样子。拍摄结束后发现大家都愿意看，尤其是视频中独特的体验。例如，每个人都会称“翻垃圾桶”为“开箱子”。

这些内容对学生很有吸引力，因为学生总觉得苦或者前景渺茫，但是当他们看到社会上有这样一群人的时候，他们会有一种非常矛盾的心理，同情这些人，有一些安慰。他们觉得如果他们努力学习，他们肯定会比他们强，所以这些内容可以为人们提供“精神按摩”。我把这些内容统称为“兄弟”系列。

刘颂杰：您在拍摄节目时，是否不主观地想要帮助这些生活在底层的人来解决他们的问题？

峰哥：是啊，我自己也帮不了他们什么。人生是他们自己的事，他们会有今天这样的生活状况，很大一部分责任在自己身上，有些老哥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他们中的一些人可能有赌博的坏习惯，或者因为各种原因不想工作。然而，也有客观因素。有些人在离异家庭，有些人是没有受过良好教育的留守儿童。

刘颂杰:在我看来，你拍摄的一系列关于下层社会生活的视频具有公共价值，但同时也存在一个问题。拍多了会不会有审美疲劳？

峰哥：同时，我也会有这样的担心，想着多去世界各地走走来解决这个问题。然而，一个人能拍摄的内容是有限的。就像职业运动员一样，有三到五年的职业亮点就够了，我不会一辈子做内容创作者。生活中有无限的可能，我可能会尝试做其他事情。

刘颂杰：从选题的角度来看，你会关注一个视频选题是否具有社会意义和社会价值吗？

峰哥：我不太在乎“意义”。我觉得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拍好视频，说清楚是非常困难的，没有必要强迫视频“有意义”。

刘颂杰：从你的视频来看，当你做一个话题时，你不会提前做太多的准备，而是从第一个角度进入现场，与拍摄对象有非常自然的互动和交流。这与传统媒体在做选题时的想法和技巧完全不同。当你拍摄一些主题较重的视频时，你也会以一种很自然的状态呈现出来，让沉重严肃的视频不那么生硬，这就是为什么很多观众喜欢你的视频？

峰哥：我只是去了现场。拍摄时，我不会带入太多的主观情感和传统观念。

有时候我们不需要去想一个社会底层的人有多穷多善良，他也会有自己的缺陷。他确实过着尴尬的生活，但如果他继续问原因，他会发现他只是不想工作，或者因为赌博而损失了很多钱。每一个人都有优点和缺点，但是人们很容易把一个人“贴标签”或“脸谱化”。当一个富人出现在视频中时，他认为自己是一个邪恶的资本家，压榨员工。当一个穷人出现在视频中时，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好人，过着艰难的生活，有自己的困难。我很少在视频中看到这样的“脸书”角色。

拍摄什么？如何拍摄？线索来自直播间

刘颂杰:从一开始接触社交媒体的“段子手”，到最后的微博，再到现在的视频创作，从图片到视频的创作是否可持续？

峰哥:这个创作过程是一脉相承的。当段落写得顺利时，我开始写文章。写文章的时候，我有很强的表达欲望。然后打开摄像头拍视频，只是解释过去的文字。这些不同形式的创作也有相似之处。然而，图文时代可以给人更多的思考和创作时间。在视频时代，有些人在镜头前会紧张焦虑，表达起来也不那么连贯自然。

刘颂杰：您是怎样规划自己的选题的？传统媒体编辑部门会有一套做选题的思路，那么你的选题逻辑是什么？

峰哥亡命天涯：没有逻辑，就是赶上什么拍什么。比如我去泰国拍摄的时候，可以算是一种“争论”。2023年2月和3月，网上有传言说一些中国人集体被骗到泰国，被绑架。我鄙视这种说法，所以想在泰国拍视频，给大家看看泰国真正的街道是什么样子的。它不是一个原始部落，而是一个现代城市。

刘颂杰：有时我们做内容需要追逐热点，如果一段时间内出现了许多热点，那么你如何判断追逐哪个热点？

峰哥：我的很多视频话题都是从直播间获得的，我会做大家讨论的热门话题。这也是采用各种媒体形式的好处。如果你只拍视频，你只能自己选题。如果你一边拍视频一边开直播，你很快就能听到网友的想法和一些意见。

刘颂杰：当你决定做一个题目时，工作流程是怎样的？

峰哥：工作流程很快。2023年春节前，我有一个“卧底”告诉我，广州有一栋未完工的建筑，成了我哥哥的避难所，我哥哥住在那里。这个话题从交流到拍摄大概花了三个小时。11点联系他，12点开车去那个地方，拍完就走了。很多时候，我觉得没必要准备的那么充分。观众的好奇心和我的好奇心是一致的。我的第一个视角和反应是最真实的，也是最能让观众有代入感的。我的问题是现场观察和现场提问。只要我打开摄像头，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会回应的。很多视频甚至不需要编辑。

刘颂杰:这个操作会有问题吗？比如因为没有提前准备，你对他的了解不够深入，最后的作品可能没有足够的深度或者事实上的错误。

峰哥：没有明显的错误。他讲重要信息的时候，我会反复跟他确认。如果有疑问，我会当场反驳。可能有一些细节上的缺陷，但不能说是隐瞒。我们只能说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看法。我可能不会特别在意我认为不重要的事情，我会专注于重要的事情。

事实上，即使他自己说的话也不一定是真的，因为每个人在镜头前后都有差异，观众也需要自己去思考和判断。

刘颂杰：你怎样判断这些主动联系你拍摄的人的意图？是想利用你成为网红还是想让你帮忙解决问题？

峰哥：很多人只是想展示自己，这可能是平淡生活中的亮点。他们有向别人展示自己生活的“燃烧一次”的热情，让别人知道哥哥平时的生活是什么样的。还有一些人是为了我能给他一些辛苦的费用来联系我拍摄，拍摄时会刻意编造一些内容来迎合我。

刘颂杰：从制作到发布视频，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峰哥：这和我的个人状态有很大关系。最快的话第一天拍完，第二天发布。我的视频不能称之为项目，因为我没有团队。我的设备是手机，各种工作都要靠我。

刘颂杰:随着你的粉丝越来越多，人气越来越高，你有没有考虑过建立自己的团队，这样你会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到内容创作中？

峰哥：我做自媒体是为了避免劳动。因为不想和别人打交道，不想坐在办公室里，所以放弃了之前在公司带团队，自己出来拍视频。如果我成立一个团队，我需要对团队成员负责。没有稳定的收入，我不想把视频拍成团队化、商业化的东西，这违背了我最初的意图。

商人，新闻人？为观众拍摄视频

刘颂杰：商人，内容创作者，新闻人，这三个角色中你认为自己更喜欢哪一个？

峰哥：我更符合内容创作者。商人遵循利益最大化的原则，我更注重内容的创作，包括我的直播，也是围绕我拍摄的内容。有时候直播也会谈论最近的新闻事件，但更像是一个“新闻评论员”，而不是一个新闻报道者。

刘颂杰：你认为你和记者有什么不同？

峰哥：记者接受过专业培训。他可能会考虑如何发现一个角色的特征，以及它的意义、价值观以及它是否可以报道。但是我不会太在意这些事情，我会更加关注角落的一些细节。

刘颂杰:与传统媒体相比，你的内容会更加“纯粹自然”，拍摄时不会包含预设的框架，内容甚至可以在不编辑的情况下发布，从而补充了传统媒体缺失的一些角度。你认为媒体的创作空间会更大吗？

峰哥：自媒体创作和自媒体平台的自由度都很大，会有一些限制，但并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多，拍摄的时候也不会想太多内容是否敏感。

刘颂杰：坦率地说，当你在印度拍摄视频时，你是否也在迎合公众对印度“贫穷、落后、不卫生”的刻板印象？你试图呈现一个不同的印度吗？

峰哥:拍视频的时候要迎合观众，让观众喜欢看。如果你拍一些和普通人生活差别不大的普通内容，你就不会有很强的吸引力。印度还会有富人区，富人区的超市很普通，也许大家看完之后也不知道能讨论什么，也不会感兴趣。

刘颂杰：但是如果能够表现出与大家印象不同的印度，是否也更有吸引力？

峰哥：肯定会有吸引力，但这需要很大的成本。比如拍摄印度顶级富豪家庭的生活需要很大的成本，但如果拍摄印度街头小吃，基本上是零成本。它也是自媒体的一个缺点，做自媒体需要有一定的积累，有一定的资金才能把它投入到内容生产中。

刘颂杰:“成本”也是传统媒体头疼的问题。我觉得你在福岛拍的视频很感动。大家都很关心日本的核废水排放，但是很少有传统媒体去现场拍摄。相反，你完成了这项工作作为自媒体。你去日本的时候有没有考虑成本？

峰哥：不能指望每一次拍摄都能赚钱，很多时候都是“拆东补西”。就像没有投资合作拍纪录片一样，很难直接赚钱，但是可以提高口碑，吸引更多粉丝的关注。我还会拍一些户外相关的商业物品。费用不按每一个独立的视频计算。

刘颂杰:看完福岛拍的视频，给我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我很想知道当地人对核废水排放的看法。拍摄的时候可以采访一些当地人吗？

峰哥：这与我的个人能力有关。如果我的英语水平更高，我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和更周密的计划，提前准备好面试问题，联系受访者，这样我就可以更好地拍摄这个视频。这些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我需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在你的个人介绍中，刘颂杰有“纪录片导演”的身份，你认为你拍的视频都是纪录片吗？

峰哥：不，我的频道不是高度垂直的，视频类型也比较复杂。比如我会和朋友去广州买一些假衣服，做一个“走秀”。这个视频显然可以看出它有解读和讽刺的成分，更像是一个小品。假如我确定要拍摄纪实片式的内容，那么我将更加强调真实性。

刘颂杰：你在拍纪录片的时候，怎样才能保证自己内容的真实性？这部纪录片的真实性有多重要？

峰哥:真实性很重要。如果不违反公序良俗，允许撒谎。人们在回忆过去的经历时必须美化，这是不可避免的。如果有人说他们需要帮助癌症，我会要求他提供病历作为确认。我只能保证客观核心内容是真实的，过去经历的细节和内容很难核实，只能算是论点。

刘颂杰：你是否会通过书籍或其他方式学习纪录片创作，思考一些“正统”的纪录片导演的作品？

峰哥：我看过，也比较喜欢看纪录片。但是看纪录片对我的帮助还是比较有限的，我还是要用自己的设备，自己去拍摄，去实践。我非常喜欢金国威(美国纪录片导演、摄影师和攀岩运动员)。他拍摄的《徒手攀岩》获得了第91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纪录片奖。他是一名攀岩运动员。虽然他后来学会了纪录片的创作技巧，但在拍摄之初，他和同伴轮流拍摄，展示了许多伟大的作品。我可能就像“穷人版”金国威。如果我想拍别人爬乞力马扎罗山，那我就先爬上去。其他导演可能不会这么做。这是我拍纪录片的优势之一。

刘颂杰:当你拍纪录片的时候，你不仅是一个演员，也是一个摄影师，可以让观众有更高的代入感。这可能不同于摄影师作为“其他人”在传统纪录片和新闻报道中不介入故事的操作方式。

峰哥：这个肯定不一样，他们可能花一年时间拍一段视频，但是我可能两天拍一段视频，这里也涉及到时间成本。拍摄传统纪录片可能需要一年的时间才能完美地呈现一个人物。材料有几百个小时，我没有这样的时间和精力。作为一个“网络名人”，如果我在大众视野中淡出两三个月，就不会再有人关注我了。传统纪录片导演可能有媒体和影院资源，有奖项作为背书。我和他们不是跑道。

刘颂杰：自媒体要求你一直在场，一定要有存在感。

峰哥：是的，自媒体更加追求稳准狠，很少允许“十年磨一剑”的操作手法。

刘颂杰：你的视频与传统的电视栏目、纪实片在拍摄手法、内容主题等方面有何不同？

峰哥：我的视频内容可能没有什么限制，用的是比较流行的语言，而且我在和拍摄对象交流的时候比较直接。在电视台采访时，我们也会考虑受访者的情绪。我们在交流时非常注重礼貌，彼此相处融洽。我会更直观，甚至无情。如果有人想让我拍，我会直接问他有什么亮点值得拍；如果他在拍摄时说了一些假的、离谱的内容，我会当场揭穿。

刘颂杰：有没有商业因素会影响创作过程？

峰哥：商业广告需要优先发布，必然会影响创作周期。这恰恰说明我不是“资本峰”。我还没有自由到完全不需要考虑钱的水平。我也需要从商业的角度考虑问题。只有挣钱，我才能承担拍摄过程中的交通和住宿费用。

刘颂杰：你现在拍摄视频的好处是什么？

峰哥：我的收入主要有三个部分。首先，我和哔哩哔哩有独家合同。我所有的投稿视频都要上传到哔哩哔哩，会给我一部分工资。我还有一份关于直播的合同，只要我每个月定期做直播，就会有一部分收入；第三部分是商业广告。

刘颂杰：视频流量带来的收入在其中所占的比例是多少？

峰哥:流量带来的收入很小。我在拍摄的时候更注重自己的口碑和内容的稀缺性，而不是流量。没有广告客户希望我每天拍哥哥，拍那些乱七八糟的环境，会贬低一个账号的商业价值。但是我坚持自己的拍摄方式，能得到平台的认可。平台认为我的东西是独一无二的。

刘颂杰：我们认为互联网和社交媒体给每个人一个麦克风是民主和分散的。在过去的传播模式中，传播内容通过传统媒体传播给观众。今天的MCN机构也在孵化很多账号，大部分头部内容创作者都属于MCN机构。MCN机构是“再中心化”吗？

峰哥:很多人误解了MCN机构，认为它是全知全能的，但事实并非如此。大多数MCN机构不会干预内容生产，而是让专业人士做专业的事情。

作为一种商业媒介，MCN知道如何与广告商沟通、谈价格、拟定合同等。广告商会通过MCN机构找到内容创作者进行广告营销。MCN机构会有很多专业的摄影师和编辑，可以在不干涉创作核心价值和内容选择的情况下，完善内容创作者的视频内容，提供中介技术服务。

刘颂杰：回顾你这几年的创作生涯，你最大的“得”和“失”分别是什么？

峰哥：最大的“得”是，我对问题更加宽容。世界不可能100%公平。我们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最大努力。我失去了很多东西。比如我的身体状况不如以前，除了拍摄，我没有强烈的与人交流的欲望。

本文来自微信微信官方账号“全媒派”（ID：quanmeipai），作者：刘颂杰，36氪经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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