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走4位首富,他在河北小县城干成世界第一

商界观察
2022-12-07

2008年,中国光伏产业陷入疯狂。

 

33岁的彭小峰喊出,要把赛维打造成全球最大的多晶硅企业。让当时的世界多晶硅霸主德国瓦克如临大敌。

 

跟彭小峰一样意气风发的,还有施正荣、苗连生、朱共山……

 

但56岁的靳保芳,却从同行的疯狂中嗅到了危机,在南方考察回来后,他果断下令:“甩货!”

 

    打破大哥必死定律

 

十几年后,福布斯2022中国内地富豪榜上,已经没有彭小峰们的身影。当年,他们都曾是名震一方的富豪。

 

而在行业最疯狂时,选择甩货的靳保芳,则赫然在列并逆势超车:经过2022年惨烈的财富缩水,前50名上榜富豪中,仅2人实现财富增长。靳保芳是其中一位。

 

而这,还不是靳保芳最耀眼的成绩。

 

过去26年,他把一座小县城打造成世界光伏重镇,旗下企业晶龙和晶澳,多次登顶世界第一。

 

在光伏产业,流传着大哥必死定律。从施正荣开始,行业王者更迭如流水,但见新人笑, 那闻旧人哭。靳保芳是为数不多的例外。

 

这个年逾七旬的光伏老大哥,穿越了一轮轮周期,至今仍活跃在一线。

 

传奇,始于行业关键期,三次重要的决定。

 

1996年,时任河北省宁晋县电力局长的靳保芳,对电力局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精简了大量人员。

 

为了安置这些人,靳保芳想着搞点副业。

 

一开始,他做过鞋厂、玻璃厂,但因门槛低、竞争太激烈,很快就垮了。

 

这两次失败,让靳保芳意识到,要成功就一定要做别人做不了的事。于是,他开始寻找高科技项目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听说河北工业大学有一种生产单晶硅棒的技术。于是,兴匆匆赶到天津谈合作。

 

结果,被该技术负责人任丙彦教授断然拒绝:“这是大城市才能搞的项目。”言下之意,宁晋一个土得掉渣的小县城,怎么搞得了高科技?

 

靳保芳不管这些,他三番五次跑去说服对方。最终,感动了任丙彦。于是,宁晋县历史上第一次有了高科技企业——晶隆半导体厂(晶龙前身)。

 

虽然从天津借来了技术,靳保芳并不满足。没有市场,再好的技术也无用武之地,而当时全球最大的光伏市场在日本。

 

为了打开销路,靳保芳找到当时全球最大的硅片供应商——日本松宫合资,由晶龙生产单晶硅棒,供应松宫,后者经深加工,再销往全球。

 

事实证明,这对晶龙是一次质的飞跃。

 

有了松宫在资金、技术和管理上的支持,晶龙的发展势如破竹。到2004年,已成为全球单晶硅之王。

 

这个名号看着唬人,但当时的销量其实很有限。

 

直到德国政府颁布《可再生能源》修订案,才引爆了全球光伏市场。以无锡尚德为标志,中国光伏企业开始扎堆进入。

 

这对晶龙,是机会,也是巨大的挑战。

 

熟悉光伏产业的人都知道,拥有完整的产业链,才能成为这个行业的强者。

 

晶龙当时业务单一,主要从国外进口硅料,生产硅棒,卖给别人,并不涉及电池、组件等下游产业链。

 

为了打破这种格局,靳保芳找到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大学太阳能研究中心合作,于2005年成立晶澳太阳能,生产硅片、电池和组件,由晶龙控股。

 

但靳保芳进军产业链下游的雄心,被很多人泼了冷水。有业内专家嘲讽道:“就一个搞材料的,凑什么热闹?”

 

这句话深深刺痛了靳保芳的心。他顶住压力,以晶澳为中心,积极布局,逐步打通了从拉晶棒、切片,到电池、组件的全产业链。

 

2008年,全球光伏市场迎来寒冬,晶龙安然无恙。事后,靳保芳感慨:“单靠拉单晶,死定了。”

 

光伏产业,从诞生之初就是一个全球化的产业。靳保芳之所以能在一个小县城,干成世界级大买卖,离不开对全球资源的整合。

 

这也是很多中国光伏企业,得以迅速崛起的基础。

 

但这种全球化,很容易让企业产生一种无所不能的幻觉,最终在无节制的扩张中,被现实击得粉碎。

 

    一场史诗级的战斗

 

2008年,中国光伏产业陷入疯狂。

 

随着市场的爆发,近千家企业涌入,占据世界光伏产业的半壁江山。最高峰时,包括晶澳在内,11家中国光伏企业纵横美股。

 

在挥金如土的华尔街,出身小县城的靳保芳感叹,苦干10年也挣不来这么多钱。

 

然而,疯狂的财富游戏背后,一场国际资本针对中国光伏企业的围剿,也悄悄扎紧了袋口。

 

当时,中国已是全球最大的光伏生产国,但整个产业基本集中在光伏组件上,上游的硅料和下游的市场,都在欧美手里,这种格局,业内有个形象的说法:两头在外。

 

欧美厂商瞅准机会,一方面推动多晶硅价格飙升,另一方面压价购买光伏组件。

 

2005年,国际市场上的多晶硅仅40美元/公斤,到2008年最高涨到475美元/公斤,翻了十几倍。

 

眼看欧美厂商赚得盆满钵满,中国光伏巨头们终于按捺不住,纷纷杀入。

 

2008年初,赛维LDK创始人彭小峰豪掷120亿,在江西马洪村开建万吨级硅料生产线。在那之前,中国多晶硅年产量不到2000吨。

 

同年3月,刚从华尔街归来的英利老板苗连生,也成立了六九硅业,准备血战多晶硅。

 

在巨头们的示范下,全国多晶硅产线出现大量的重复建设,以致在国务院常务会议上被点了名。

 

那些没有涉足多晶硅生产的企业,比如无锡尚德,也在价格上涨的压力下,跟欧美企业签订了10年长单合同。

 

但56岁的靳保芳,却从同行的疯狂中嗅到了危机。

 

那年8月,他去南方考察,发现很多以前卖袜子的企业,纷纷转行干起了光伏。一些家庭作坊甚至买两三台切割机,再买几根硅棒,切成片就能赚钱。

 

从南方回来后,靳保芳果断下令:

 

“甩货!所有的原材料和产品,哪怕降价处理也不留一点库存!”

 

事实证明,这次刹车十分及时。一个月后,金融危机爆发,多晶硅价格暴跌,全球光伏产业遭遇断头铡。

 

 

国内光伏产业更是血流成河,1/3的光伏企业倒闭或停产。彭小峰和苗连生的多晶硅产线,精准踩在了价格暴跌的前夜。

 

然而,已经杀红了眼的彭小峰们,并没打算收手。经过2008年暴跌后,光伏产业迎来短暂的复苏。

 

缓过气来的彭小峰继续疯狂,宣布在呼和浩特再建一个6万吨级硅料生产线。世界多晶硅霸主德国瓦克如临大敌。

 

因为布局较早,在多晶硅暴涨时大赚了一笔的朱共山,更是接连扩产,短短数年,便带领协鑫挤掉德国瓦克,登顶世界第一。

 

这位昔日的民营电王,还在2009年6月下达死命令:在第二年春节前,投产多晶硅锭、单晶硅棒和切片业务,向下游挺进。

 

但在那之前,该项目的负责人连长晶炉、切片机都没见过。

 

一位2009年底加入协鑫的员工回忆,看着眼前一片荒芜的工地,他心里嘀咕:2010年初投产恐怕只是口号。但实际的施工进度,远远超乎他想象。

 

与同行相比,身处小县城的靳保芳显得格外低调。他并没有参与这场行业狂欢,甚至连口号都没喊一句,而是埋头苦练内功。

 

2011年3月,由晶龙一次性投入3000万元的准单晶硅铸锭技术,成功实现量产。

 

紧接着,晶龙发起一毛钱战争,通过超薄片切割法,练成1公斤硅棒比别人多切出两三片的能力,大幅缩减了成本。

 

随着市场供过于求,靳保芳还决定,舍去首位虚名,保持一定市场份额。而一年前,他刚刚带领晶澳,拿下电池片生产世界第一。

 

靳保芳的保守,在关键时刻救了晶龙和晶澳。

 

进入2012年,欧债危机越演越烈。紧接着,美国对中国光伏企业发起“双反”调查。光伏市场再次掉头向下,甚至比2008年更加惨烈。

 

豪赌多晶硅失败的英利、赛维LDK,因此陷入债务危机。无锡尚德也因为高价签了太多长单合同,被迫破产重整。

 

相比之下,晶龙虽然也经历了亏损,但总体上平稳度过了危机。

 

也是在2012年之后,中国政府开始大力扶持光伏产业,国内市场、技术和产业链,悉数起飞,并涌现出隆基、中环等新的光伏龙头。

 

中国光伏产业迎来又一次大爆发。晶龙凭借稳定发挥,分享到了这场盛宴。

 

但这一切,跟很多光伏大佬已经没有关系。施正荣被扫地出门,彭小峰被追债,最后逃亡海外,苗连生则种菜、养鸭,过起了隐退生活。

 

    从不瞎折腾

 

对企业家来说,最大的敌人是自己。

 

多次穿越产业周期的靳保芳曾感慨:“考验一个企业家的决策能力,不是在困难的时候,恰恰是最红火的时候。”

 

30出头便坐拥百亿身价的彭小峰,在野心膨胀之下,四处拿地投项目,一味追求做大,全然没有意识到危机的存在。

 

甚至在别人善意提醒时,还嘲讽对方:“分析师从来没有看对过一家伟大的公司。”

 

这种内心的膨胀,也处处体现在他的生活中。

 

据《中国经济周刊》爆料,彭小峰在赛维赚了钱后,安排其子女住在香港的半山豪宅,与李嘉诚等富豪为邻。

 

2005年,施正荣成为内地首富后,凡尔赛到了极致:“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去挣一分钱,我就花钱。”

 

他也确实说到做到,雇6名保镖,花20万包机达沃斯论坛,并一口气买下数十辆豪车,见不同的人,开不同的车。

 

相比之下,靳保芳的生活,可谓枯燥到了极致。

 

据媒体披露,他不抽烟,不打麻将,不穿名牌,也不配专职秘书。早年去香港出差,住最普通的宾馆,吃路边摊。

 

但生活低调,不意味着做事低调。

 

1992年,40岁的靳保芳被调任宁晋县电力局救火。彼时,宁晋县是有名的贫电县,缺电严重,甚至保证不了3天2小时的供电。

 

靳保芳上任后,果断撤换了19名中层干部,精简了84人,并结束了电力职工免费用电的历史。

 

铁腕改革,触动了很多人的利益。一天晚上,有人用炸药将靳保芳家大门炸了个大洞,家人都被吓坏了,靳保芳却笑着调侃:

 

“都说电力是电老虎,玩老虎,怎能没风险?”

 

这种铁腕和拼劲儿,也是后来靳保芳敢于投身商界,创办晶龙、晶澳,并在小县城干出世界第一的重要原因。

 

干大事得冒险,得有自信和决断力。但这种自信,如果不懂节制,就很容易膨胀。

 

改革开放40多年,因为盲目扩张而崩盘的中国民营企业,不计其数,从巨人、三株,到海航、恒大。

 

敢干还懂得节制,这种品质在商业史上非常稀缺,尤其是在光伏这种快节奏的行业。

 

2010年,汉能集团创始人李河君投资100多亿美元,杀入薄膜太阳能行业。

 

在那之前,他的印钞机——金安桥水电站已动工,建成后年入几十亿。公司高管笑言,天天躺着花钱也花不完。

 

得意的汉能高管,跑美国湾流公司去买飞机。

 

当对方表示没听说过Hanergy(汉能)时,这位高管介绍说,汉能在中国地势最险要的地方,盖了一座比胡佛大坝还大1/3的水电站。

 

正是这种膨胀的信心,让汉能在接下来的几年里,满世界大手笔收购,最终在薄膜太阳能技术上一条道走到黑。

 

从1996年第一次接触光伏产业起,靳保芳在26年里,目睹了施正荣、彭小峰、苗连生和李河君登上内地或本省首富的位置,也眼见他们楼塌了。

 

最终,在2022年,他以70岁高龄,闪耀福布斯中国内地富豪榜。而他的对手们,则早已不见踪影。

 

谈到晶龙的成功,靳保芳曾用一句话进行了概括:“我们做到了任何时候都忠诚于行业,忠诚于市场,不瞎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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