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正非:办公室里无将军,不打粮食的管理者坚决淘汰
来源丨领导者管理笔记(ID:GoToLead)
作者丨吴晓波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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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个社会、一个国家、一个组织里的穷人怎么努力也成不了富人,就像古代的读书人,如果怎么努力也当不了官,这个社会就会僵化,怎么会有活力?
有学者认为,商鞅“以个人能力取代血缘关系来决定阶层”的制度创新,成就了农业文明时期最有活力的中国。强盛的汉朝陨落三百年后几乎被完整恢复,经过隋、唐,至宋代发展出一个新的巅峰,封建体制延续了两千年,成为农业时代的一个奇景。
而与汉朝同时代的罗马帝国陨落后,西方再没能取得像罗马帝国这样辉煌的成就,反而迎来了长达千年的黑暗中世纪。
华为很早就开始推行“打破终身制,干部能上能下,员工能进能出”的机制。
任正非在1998 年的《华为的红旗到底能打多久》中指出:
“尊重知识、尊重个性、集体奋斗、不迁就有功的员工,是我们可持续发展的内在要素。市场部集体大辞职的壮举,开创了华为公司内部岗位流动的制度化,使职务重整成为可能。因为创业期间他们功劳最大,他们都能上能下,别人还不能吗?
……
我们不搞终身雇佣制,但这不等于不能终身在华为工作。我们主张自由雇佣制,但不脱离中国的实际。……每个员工通过努力工作,以及在工作中增长的才干,都可能获得职务或任职资格的晋升。与此相对应,保留职务上的公平竞争机制,坚决推行能上能下的干部制度。”
一、“考军长”
2018 年,人民解放军陆军“考军长”,目的在于 革除“和平积弊”,这是从苏联的惨痛教训中学来的。卫国战争时期,苏军作战部长什捷缅科大将讲过一句话:“战争到来,首先要淘汰一批和平时期的将帅。”什捷缅科大将是卓有成就的苏军作战部长,他要淘汰一批“拼花地板”的将军,就是和平时期在办公室之间踱步,从这个办公室踱到那个办公室就成为将军的人。
华为从2018 年9 月开始借鉴解放军陆军的经验,在HR 体系进行“考军长”的方法探索,后来逐步推广到各业务体系的主官考核。
华为所谓的“考军长”, 是让业务主官们用几页幻灯片对自己的工作进行讲解,注意不是述职一样长篇汇报,主要的时间用于回答评委们和员工们的提问。华为的考法是用Welink 软件视频直播,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全公司直播,涉及机密的就在其部门内直播。直播围观者可以实名提问,也可以匿名提问。当然华为的评委是面对面的,不是背靠背。如果围观者的提问现场来不及回答,要求事后线上实名回答并公示。
平常华为的业务主官在做述职汇报时,都会有很多参谋,由部属集体研讨与打磨,主官反复演练,所以在向上汇报时讲得生动活泼,有宏观的高度,有微观的案例,有思想的深度,也有实战的温度。
但“考军长”时,网络围观的同事才不会管宏观战略和管理者情面,只会问自己遇到困难的相关情况、具体场景及如何解决。提问人员众多,谁也无法控制提问的细节、难度与方向。
评委的提问更尖锐,一般会从上到下追问到底,因为评委提问也是现场直播,实际上也是考评委。一般一场“考军长”,至少有一个评委会提出很精彩的问题,既接地气又能对业务有帮助,否则会被围观的同事嘲笑走过场。一个表现好的评委往往会认真做好相关的信息收集,比如华为心声社区的员工爆料,还要从蓝军的视角做数据分析。
本书笔者之一徐光国看过几次华为“考军长”的视频回放,个别“军长”现场一问三不知。过了几天,这些管理者在快速的周边调查后就“下课”了。第一次下课可能还没有引起“军长”们的注意,第二次、第三次有“军长”下课,各级管理者就会紧张了,这就是逼着每位领导学习,消灭南郭先生,铲除平庸。
正如任正非在2019 年6 月18 日的干部管理工作汇报会议上说的: “要认识到当前的‘考军长’就是要检验个人贡献与能力,是去除平庸、怠惰的一种重要方法,各部门要认真开展好。”
“考军长”是以考促训,目的是考“活”,而不是考“死”!
二、办公室无将军
“考军长”就是为了革除“和平积弊”。华为在日常的工作中要求管理者 “双手沾灰,两脚沾泥”“抵近侦察,抵近指挥”,做到“办公室无将军”,这些基本上都是从战争与军事领域借鉴过来的。
杨成武将军在1936 年12 月从“抗大”毕业之后,中央军委任命他为师长,他说我没有当过师长,原来当的是政委,怎么打仗?林彪就和他进行了一次谈话,谈了9 个要点,杨成武将军据此写了回忆文章《怎样当好师长》。
华为也以此告诫管理者:
“应该上去看的山头就要亲自爬上去,应该了解的情况就要及时了解,应该检查的问题就要严格检查。不能懒,军事指挥员切忌懒,因为懒会带来危险,带来失败。
比方说,一个军事指挥员,到了宿营地就进房子,搞水洗脸洗脚,搞鸡蛋煮面吃,吃饱了就睡大觉。他对住的村子有多大、在什么位置、附近有几个山头、周围有几条道路、敌情怎么样、群众条件怎么样、可能发生什么情况、部队到齐了没有、哨位在什么地方、发生紧急情况时的处置预案如何,都不过问,都不知道。
这样,如果半夜三更发生了情况,敌人来个突然袭击,就没有办法了。到那种时候,即使平时很勇敢的指挥员,也会束手无策,只好三十六计,跑为上计,结果,变成一个机会主义者。”
2020 年,华为内部又将林彪本人抵近侦察、抵近指挥的例子拿出来让管理者学习,这次是根据开国少将宋维栻将军的口述写成的回忆录。
解放战争开始,宋维栻随三师七旅进入东北。1945 年12月打上下齐台,是他记忆深刻的一场战斗:黎明,他奉命率一团兵力抗击敌人。指挥阵地左前方有一高地,处于敌我间。星斗将隐,忽见该高地有数个人影隐隐约约,宋急派侦察兵前往侦察,回报说是林彪和参谋人员等。
是时,敌我双方弹雨交织,而林彪则跪于高地观察敌我双方交战之全过程。宋对林彪说:“太危险了,林总您就快走吧,我的警卫连都用上了。”林彪说不急,我还有一道命令:一师从左边插到敌后,把敌人吃掉。结果敌人发现了我军意图,撤了。上下齐台战斗后,林彪向营以上干部讲过一次话,主旨为:部队战斗力究竟怎么样?老部队战斗力很强,但战术没有跟上,现在国民党军队是美械装备,和过去不同,火力很强,部队伤亡大,战斗队形密集是重要原因。
林彪由此形成其初步的战术思想,如 “三三制”“一点两面”等。这正体现了管理者要抵近侦察、抵近指挥的要求。
任正非本人也是抵近侦察和抵近指挥的典型。 他每年都亲临一线艰苦地区看望、指导、激励艰苦奋斗的员工,去过5200 米的珠峰大本营,去过平均海拔超过3000 米、世界平均海拔最高的国家玻利维亚,去过战火纷飞的阿富汗、伊拉克。
2017 年2 月,任正非在泰国与地区部负责人、在尼泊尔与员工座谈时说:
“我承诺,只要我还飞得动,就会到艰苦地区来看你们,到战乱、瘟疫……地区来陪你们。我若贪生怕死,何来让你们去英勇奋斗?在阿富汗战乱时,我去看望过员工。
……
利比亚开战前两天,我在利比亚,我飞到伊拉克时,利比亚就开战了。飞到伊拉克不到两天,伊拉克首富告诉我:‘我今天必须将你送走,明天伊拉克就封路开战了。我不能用专机送你,不安全,我派保镖送你。’
结果前后一个大车队,十多名保镖,连续奔驰一千多公里,把我送上了最后一架飞机。一路上换车队,就如从深圳到西藏,经过广西换广西车队,经过贵州、云南换当地车队。深圳粤B 车牌一直开到那里,那就太显眼了。”
华为最著名的抵近侦察和抵近指挥的案例是 余承东带领无线产品线从借钱发奖金到做出公司最盈利产品的转变。
余承东设计出分布式基站, 解决了欧洲机房狭小、站点获取困难的问题,从而成功打开当时的通信巨头爱立信、西门子、诺基亚、阿尔卡特的大本营欧洲市场。2005 年,华为的海外销售收入第一次超过国内,从此一路高歌,度过了冬天。
这就是我们前面提到的“圣无线”的故事。
华为2000 年派出几千人雄赳赳气昂昂地去拓展海外市场,看起来是一种战略选择,其实是被国内的无线市场形势逼出国的,更多是无奈。
1997 年11 月,华为GSM 全套产品参加展会,当场演示打通GSM 电话,获得国内外业界很多知名专家的赞叹。当时的电信市场,包括无线与固话市场,都被国际友商占领。华为打通了第一个GSM 电话后,友商们纷纷大幅降低GSM 产品售价。
他们为何降价? 为了阻止华为进入国内移动市场。
华为成功研发出GSM 产品之后,实际国内市场并没有给华为带来商业变现,只是赚了吆喝,但为国家带来了效益,因为友商的价格大幅下降了。华为的GSM 产品当时在国内很难商业变现,任正非及华为不甘心,国内市场被先行者把持着,作为2G的后进者难以撬动,那就看能不能在3G 弯道超车。
无线3G 当时有两个制式,一个是CDMA2000 制式,美国高通公司主导发明,主要是美国部分运营商在使用;一个是WCDMA制式,是GSM 演进版,欧洲设备供应商主导发明,比较广泛地运用于全球各国运营商。华为当时因为钱少,就选择了WCDMA 这个使用范围最广的制式进行开发。
2000 年电信分家,中国形成了 移动、电信、联通三家运营商,但是当时三家运营商没有一家选择WCDMA。
中国移动理所当然地继承GSM 系统。但2000 年时中国移动有没有动力发展WCDMA 呢?可以说它毫无动力。
本书笔者之一徐光国记得当时华为很多员工还在使用摩托罗拉BB 机,那时候有一部BB 机都很出风头,更不要说诺基亚、摩托罗拉的GSM 功能机了,那个手机小巧玲珑,可以直接通电话,更出风头。所以中国移动还在吃GSM 的红利,根本没有愿望去发展3G。 因此华为开发出WCDMA 的3G 产品,在中国移动是卖不出去的。
事实证明,中国移动在2008 年才开始搞3G,搞的还是TD-CDMA制式,这已经是另外一个话题了。
中国联通2000 年决定进行移动设备招标,招CDMA 制式。原来华为一直没有开发CDMA,当中国联通决定招标CDMA 制式时,为了应标,华为决定开发CDMA1X 制式,是 CDMA2000 的第一阶段 (通俗地理解,CDMA2000 是3G 移动通信标准)。 但2000 年中国联通发标的CDMA 制式是IS-95,可以简单理解为CDMA 协议的2G 移动通信标准,结果华为在联通的移动设备上颗粒无收。
任正非在2019 年7 月23 日回忆说:“CDMA 我们做了,但是没有做IS-95 这个落后体系,我们做的是1X。但是中国市场招标只要IS-95,不要1X,所以我们落选了,没有获得中国市场的选择。这两个对我们来说是挫折。”
再说中国电信,它在当时是中国最大的固网运营商,实力最强,因此国家为了平衡,就不准它发展无线,但中国电信很着急。最终走到选择小灵通的地步。
日本的小灵通制式,其实就是无线的市话,能够在小范围内移动,但它好歹也是移动电话。任正非认为小灵通就是固话,只不过移动范围稍微远了一点而已,没有前途,坚决不做。
他在2019 年8 月20日回忆说:
“小灵通的出现在中国是一个‘怪胎’,这个‘怪胎’是体制形成的,不是自然成长出来的。因为中国1800M 频率,富余55M,这55M 频率完全可以分给电信,电信可以上GSM,完全没有必要上小灵通。但是这55M 就不分给电信,电信要找到一个不受频率管辖的产品,正好PHS (小灵通)的频率信号很弱,本身就是家庭电话,他们增强一下,就做社会电话。
小灵通是临时性产品,因为电信没有无线,就用来替代无线。我认为,战略是要从长远来看问题,到底这个社会的需求是什么,这点是很重要的。小灵通是一个没有前途的产品,会消耗大量精力,将来怎么把战略力量聚焦到有希望的领域?”
当然,如果当年华为有现在的实力,一定会投入无线小灵通制式的。我们认为小灵通很落后且没有前途,就拒绝投入小灵通的产品开发。结果UT 斯达康、中兴在PHS 上赚得盆满钵满,华为颗粒无收。
由于上述种种原因, 华为的WCDMA 在国内毫无收益,几十亿的研发投入,要收回只能到海外去,所以说这是被逼的。华为到海外去,又只能到WCDMA 的老家欧洲去,只有占领欧洲才能真正站住脚,但欧洲可是诺基亚、西门子、阿尔卡特、爱立信这些公司的大本营,它们像大山一样压得华为喘不过气来,华为毫无办法。
欧洲的运营商认为3G 是高投入高产出,华为是名不见经传的公司,怎么有钱来投入3G 开发?他们认为华为是骗子,连投标的机会都不给。
这时候荷兰有一家运营商叫Telfort,是这个1700 万人口国家的四牌运营商。面积那么小、人口这么少的国家的四牌,可以想见业务量有多小,Telfort 实际上已经濒临破产,但它从荷兰政府拿到了WCDMA 的牌照。
最初华为去找Telfort,Telfort 表示愿意给华为参与竞标的机会,但说得很明白,如果解决方案一样,即使设备价格比某友商低 25%,他们仍然找不到理由选择华为。 因为Telfort 没有多少钱,在欧洲站点获取很困难,机房空间很狭小。
它就去找现网GSM 的设备供应商诺基亚,希望诺基亚开发一个小型机柜的WCDMA 基站,放在现有的小机房里,将3G 运营起来。 结果诺基亚说没有这种产品,单独开发这种型号的产品规模又太小。
于是Telfort 去找了爱立信。爱立信当时是实力比较雄厚的,Telfort请它开发小型机柜产品,为此可以将现网的所有诺基亚设备切换成爱立信的。结果爱立信说没有这样的路标规划,原因是Telfort 太小了,根本没有与之谈判的筹码。
在这种情况下,华为一线的销售员打探到现状,请当时无线领域UMTS 总裁 (即WCDMA 子产品线)余承东去与客户交流需求。事实上,当时的通信巨头爱立信、诺基亚都没有这样的小型机柜产品,华为怎么可能有呢?
华为通过深入站点调研并与客户沟通,确认Telfort 的最大痛点是 “站点获取困难、工程实施费用高、机房狭小”。之前所有的设备供应商仅将3G 的天线放在室外,其余的所有部件均放在室内的空调房里,导致需要占用机房的很多面积。
这就促使余承东考虑用分布式基站来解决: 把华为的多块数字单板封装起来放在友商的机柜里,把部分部件靠近天线安装。这样搬运成本低,安装方便,而且基建成本低,不需要建机房或扩大机房。这就像分体式空调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在室外,一部分在室内,只不过华为分布式基站的室内部分比DVD 还小。
然而当时的Telfort 并不相信华为有这个实力。余承东再一次地“吹牛”:“你给我八个月时间,我一定开发出来。”Telfort 也没办法,因为没有其他设备供应商理他,就死马当活马医,结果华为在2004年如期交付分布式基站。 相较于传统的宏基站,分布式基站的设备体积减小到原来的1/10,重量减小到1/15,极大地解决了客户的痛点。
2004 年12 月,华为与Telfort 签约,中荷两国领导人出席签字仪式,任正非在签字仪式上签合同,第一个订单就是 2500万美元。
从此,华为分布式基站的产品规格成了行业标准,开疆辟土,在欧洲站稳了脚跟,2005 年海外销售收入就超过了国内销售收入。2007 年,华为成为欧洲所有顶级运营商的合作伙伴,2009~2010 年,华为的无线业务成为业界第二,仅次于爱立信,且因无线是通信领域体量最大的部分,华为也逐步成为通信业界的第二名。
华为无线要成为业界第一, 只能在4G 基站上弯道超车。
只有用与爱立信完全不一致的架构,去做革命性的产品升级换代,才有可能弯道超车,但是这也意味着成本升高1.5 倍,而销售价格压力太大,销售一线和研发都非常不愿意。但是不做革命性换代产品,就永远超不过爱立信。
余承东顶住压力,拍板决策上Single RAN (华为第四代基站),即2G、3G、4G 共享的基站,进一步解决了机房狭小、站点获取困难的成本问题。Single RAN 在技术上的优势太明显:当时的4G 基站要插板,爱立信插12 块板,华为Single RAN 只需插3 块板。
这次技术突破,一举奠定了华为无线的优势地位,以风卷残云之势横扫整个欧洲市场。2010年之前,华为无线花了多年时间,在西欧市场取得 9%的份额,但两年后,华为的市场份额飙升至 33%,高居欧洲第一。 在2013 年左右,华为的无线领先业界,成为在通信设备供应商领域无可争议的第一。
如果没有余承东亲自到一线去与客户交流,就不能深刻感受和了解客户的痛点,也就不可能有华为高性能、低成本的分布式基站和Single RAN 的诞生,而普通的销售人员连产品和图纸都没有,怎么能够交流清楚,怎么敢承诺?
即使承诺了也不一定有能力推动研发产品。余承东作为3G 产品研发的负责人,走出办公室, “双手沾灰,两脚沾泥”,既能理解客户需求,也能调动研发资源,开发出针对客户需求的有效解决方案。 分布式基站成功改变了当时的无线格局,使之成为业界标配,华为无线从借钱发奖金一跃成为公司最赚钱的“圣无线”。
三、不产粮的员工要调整
我们在前面已经提到,华为提倡对责任结果差、不符合岗位要求的管理者进行主动管理,其中包括降职、转岗、辞退等。本节通过几个案例进一步说明。
除了我们在前面提到的几个困难,巴西华为的员工还有一个困难,就是 时差。
海外都有时差,巴西与中国的时差是12 小时,巴西时间晚上12 点就是北京时间中午12 点;在夏令时、冬令时转换时,巴西时间凌晨2 点是北京时间中午12 点。在这种情况下,巴西华为与集团开会怎么开?肯定要在北京时间中午12 点之前开完会,这样集团总部的管理者或者员工开完会就能去吃饭,而巴西华为的管理者和员工开完会就可以洗洗睡了, 所以在巴西工作最苦最累。
但是与华为全球相比,巴西华为的绩效、责任结果差,很多管理者只好黯然下岗。 就这样,通过不断地换人、前赴后继,终于将巴西华为的绩效搞起来了,事实证明,后面的人在2018 年真正实现历史累计利润转正。
任正非2018 年10 月26 日在绩效管理优化工作汇报会上说:
“有人问‘如果组织经营结果不好,主官会不会有好的绩效结果’,回答是‘肯定没有’!但是这个主官可能是优秀的,就先边缘化到战略预备队中去,重新接受挑选,剃了头去冲锋,证明他还是一条好汉,再组建队伍去冲锋作战。例如,李云龙、史耀宏就几下几上的,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我们不会为了一个人,畸化了我们的考核导向体系。当然,这个人可能受冤枉了,但既不关‘监狱’,也不‘杀头’,到战略预备队重新成长,有何不可以呢?重新爬起来再战斗。”
我们再来回顾一下史耀宏的案例。
史耀宏带领华为电信软件产品线,上万人的研发队伍,始终未能改变“每次开始一个项目,从用户界面到业务流程、产品套件都要大量个性化”的定制开发现状,始终未能打造出一款能在全球广泛运用的运营商企业应用软件平台,结果客户不满意,员工长期加班也没有换来业务的成功。
华为2017年6 月2 日到4 日的上海战略务虚会决定, 缩减电信软件领域,一万多名电信软件的员工转岗到十几个不同的部门。这是华为历史上 第一次对一个不能战略领先的产品线和业务进行整体收缩,对电信软件产品线的管理者和员工而言是很残酷的!
任正非在2019 年6 月18 日的干部管理工作汇报会议上说:
“干部管理工作一定要对准贡献这个目标,在贡献面前人人平等。总干部部要抓住时机,支撑公司队伍换血,祛除平庸与怠惰,打造一支可支持公司在未来占领胜利制高点的钢铁干部队伍。总干部部以及各级干部管理的一切工作要对准目标,这个目标就是贡献。
管理就是要强调干部的实际贡献,而不是过于强调干部的素质。过去把素质看得很重,没有贡献怎么可以?这个人能力用素质模型去评价或许不强,但实际贡献很大,为什么不可以先提起来?提起来后继续考核,不行还可以下去,归队当兵。每个干部都说自己有贡献,那就公示出来,大家评议,可以贴在网上嘛。”
华为每年坚定不移地对管理者实行10% 的淘汰制,这项措施让管理者永远铭记自己的责任,永远处于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艰苦奋斗状态中。
随着管理者的成熟及公司外部环境的恶化,2019 年之后华为的管理更加差异化,不设总体调整指标,由各业务部门自行设定淘汰目标比例,各业务部门反而更加主动地推进这项激发员工活力的工作。
四、产粮的员工也要流动
为了保持活力, 华为除了淘汰不合格的管理者和普通员工,也在积极地促进绩优的员工加快流动,公司、区域、代表处和各体系之间有完善的流动机制。
举个例子,每个代表处都要向其他业务输送人才,地区与代表处间要流动,代表处与代表处间要流动,集团与海外也要流动。
这种流动机制乍看起来难以理解,华为的用意又在哪里呢?
我们举一个形象的例子。当管理者做得很好时,很多企业会让他在原岗位继续做下去,因为舍不得放弃“粮食”,如果用新人会有不能产粮的风险。
但华为不是这样的。比如一个管理者在某个国家做得很好了,闭着眼睛都可以谈下单来了,华为会把他换到另外一个陌生的国家,让他建立新的客户关系,熟悉新的运营网络,学习新的产品知识。如果不学习,组织绩效上不去,就可能被末位淘汰。
这就是华为的 个体激活。华为外派的海外管理者与普通员工,尤其是到欧洲,在一个国家一般不允许超过三年,在欧洲各国轮换累计不宜超过八年,这就是要逼大家不断学习,去勇敢面对新的环境与事物。
其实华为这种保持活力的做法有点像美军。美军的岗位轮换非常普遍,在一个岗位任职,两年三年就轮换,顶多四年。美军认为:“如果一件事情熟悉到人闭着眼睛都能干,剩下的就全是惰性,没有创造力了。越对事情不太了解、不很熟悉,工作就越小心戒惧,在这种状态下反而成效更高、更富创造性。”
2016 年10 月28 日,华为“出征· 磨砺· 赢未来”研发将士出征大会上,2000 名研发高级专家和干部集体发出“将军令”,他们将奔赴海外,走上销售战场,聚焦目标,饱和攻击,英勇冲锋。
会场的横幅上写着: “激活组织,促进血液循环;奔赴前线,人人争当将军。”这个标语的落脚点是“奔赴前线”,“争当将军”。
在当前行业数字化及网络转型的时期,华为从研发部门集结2000 名高级专家与干部,是为了真正理解客户需求,让他们背上自己制造的“降落伞”,空降到战火纷飞的“沙场”,像余承东一样,与几万名熟悉场景的前线将士结合在一起,形成一股铁流,成为图像高地、云化时代的将军。这2000名出征将士中,只要产生一个既对技术有深刻理解又对前线战场有掌控力的余承东,华为就赚了。
注意标语的前半段“激活组织,促进血液循环”,这才是真正的目的。2000 名研发人员到海外,离开熟悉的工作场景,面对陌生与不适,必然有压力。一定会有人成为“炮灰”,他的职业生涯就“死”在那里了,这对个人来说是残酷的,但华为能达到促进血液循环和激活组织的目的。如果2000人中有一个人被激励成了余承东,华为的工作就没有白做。
当然, 华为并不是把这些绩优员工直接扔到海里,而是让他们先进入战略预备队学习与训练,战略预备队同时也承担着公司的循环赋能责任。
任正非2016 年11 月30 日在战略预备队指导委员会听取汇报时的讲话《人力资源政策要朝着熵减的方向发展》中指出:
“各部门的循环赋能、干部的循环流动千万不能停,停下来就沉淀了,就不可能适应未来新的作战。预备队方式的旋涡要越旋越大,把该卷进来的都激活一下。这种流动有利于熵减,使公司不出现超稳态惰性。华为不能像部分西方公司一样,在温柔乡中葬送了我们30多年的奋斗。我们要看到这个世界的复杂性,要看到我们未来的艰难性,从这个出发,我们要构建未来胜利的基础。一定要充分理解训战的意义。循环不能终止,训战也不能终止,超稳定状态一定是毁灭华为的重要问题,不是别人打垮了我们,是我们自己打垮了自己。”
当然,华为这样促进个体流动,会给员工带来风险和挑战,组织就是这么残酷。正如前面讲的巴西华为的例子,整个巴西华为那么苦,很多人成了“烈士”,职业生涯失败了;但总有一些人成为胜利的将军,带领巴西华为走出来了。 虽然对个人很残酷,但是对组织,就是一种激活。
五、第三只眼:让流动成为常态
组织对个体正向的、积极的引导和激励,期望他们成为奋斗者。 但是,这种做法也会面临一系列问题:
员工就是干不好、达不到企业的要求,怎么办?一些员工绩效平平,却和绩优员工的工资职位等差距不大,长此以往会损害绩优员工的积极性,又该怎么办?
一些管理者、员工安于现状,对绩效、回报的饥饿感不强怎么办?一个组织可能几年到十几年间管理者、员工的岗位都没发生变化,这不可避免地会产生一些负面效应,又该怎么办?
一个组织想要做大做强,怎么让有限的绩优员工成就更大的事业、培育更多的力量?
如图6.1 所示,本章主要从对员工的考核、调整乃至淘汰等角度,研究如何解决上述问题,进而实现有效的个体激活。
一方面,组织中的员工都要受到相应的考核,具体的考核内容与组织对其期望的价值创造结果相匹配,即差异化的考核。考核是为了激活,如果员工难以通过考核 (即与组织规定的绩效有差距),就会受到相应的惩罚、调整甚至淘汰。这属于员工的被动流动。
另一方面,组织也鼓励或要求那些通过考核的员工去做更具挑战性的事情,这当然是见仁见智的激活方法。华为的出发点是:一个员工长期在同一个岗位工作,尽管能够满足考核条件,但是基本处于平衡态,不能体现出更大的活力和价值,甚至会丧失活力,给组织带来负面效应。
因此,如果员工能做出更好的价值贡献,就会受到积极的鼓励去迎接新的任务和挑战,取得新的胜利。这属于员工的主动流动。
企业不同于其他社会组织,有着获得一定经济绩效、参与激烈市场竞争的特征,无法“养闲人”,这是必然存在的现实问题,也是竞争的残酷之处。但是,在促进流动的同时也要考虑如下问题:
1. 华为不止强调考核,甚至提出“末位淘汰”制度,成为很多企业纷纷效仿的激活方法。但是,所有岗位的员工都适合通过考核来排名吗?需要通过排名来淘汰末位的员工吗?事实上,部分岗位各员工的工作绩效差别不大,很难体现出差距,也很难依靠考核来排名,并没有必要去促进流动。
2. 企业无论如何还是要承担一定的社会责任,还是要帮助一定数量的员工就业和成长。对部分很难做出高绩效、难以成为“将军”的员工而言,企业还需要提倡相对考核吗?这真的能够激活这部分员工吗?
3. 部分员工愿意迎接更大的挑战,激流勇进,但是还有很多员工愿意踏踏实实地做好本职工作,那么“产粮的员工也要流动”就可能是很多员工的噩梦。不可否认,华为这种激活方法有一定的合理之处,但也可能把本来绩优、想把喜欢的事情做一辈子的员工送入不确定的环境之中,有时候也有些不近情理。
4. 通过考核、促进流动来激活员工,不可避免地给员工带来压力,对干得好的员工而言,也可能提心吊胆,害怕不好的成绩落在自己头上,这是多么无奈!组织是否能够减少考核但又利于激活,是否能够找到一种“减压”式的考核而非一味地增加员工的压力呢?促进流动对个人有一定的残酷性,对组织有一定的必要性。
鉴于上述四方面原因, 一个组织要通过考核来促进流动,也需要结合具体情况进行适度调整,不能过分强调流动甚至淘汰。对希望通过流动激活员工的管理者来讲,把握流动的程度和方式就很重要,既要让平庸之辈、山头主义无处遁形,也要最大可能地让企业的好员工安稳地工作、贡献,避免出现极端问题和负面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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