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没救活日本

来源|功夫财经（公众号ID：kongfuf）
作者|陈兴杰

一安倍治国，内政外交，成绩斐然 
8月28日，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宣布因病辞职。在走马灯似换相的日本政坛，安倍实现了长期执政，并且政绩斐然，在辞职时收获的评价基本都是正面。安倍值得赞赏的政绩，大概是以下几点。

 

01

整饬吏治

日本官僚治国的传统深厚，正面价值是政治稳定，专业度高，折腾较少。不过负面作用也不小。官僚私相授受，结成利益集团，其因循守旧的作派阻挠了改革。

安倍上台之后加强首相人事权，干预各省厅的人事任免，大力整饬幕僚阁属。此举利于日本政治家发挥作用，避免政治僵化。这是安倍担任首相最重要的作为，对未来日本也有好处。

 

02

敦邦睦邻

安倍执政期间，国际关系上左右逢源，处理得很好。

日本没有就北方四岛与俄罗斯发生冲突，安倍与普京的私人关系还不错；美国方面，特朗普上台后，因驻军费用问题多次批评日本，安倍放低姿态，拜见特朗普，众多问题上与美国步调一致，巩固了与美国的同盟关系。

日本仍是西方集团的一员，也是美国在亚太地区最重要的盟友。 

安倍晋三对中国姿态友好，2006年他刚任首相，就开启了中日关系的“破冰之旅”。第二次他上任后，中日关系不断升温，没有发生大冲突。中美贸易战爆发，安倍也绝少附和特朗普的声调指中国，确保了中日关系正常稳定。

对韩关系，安倍积极解决历史问题。2015年，日韩就慰安妇问题达成赔偿协定，安倍正式道歉。此后朴槿惠政府倒台，韩国在执行协定出现反复。

安倍政府忍无可忍，果断出手，对韩国施行经济制裁，一时之间，震慑了韩国历史问题纠缠者。这表明安倍政府并非一味软弱，而是有其原则底线。此举也为安倍政府在国内获得空前高的支持率。 

此外，安倍政府积极发展和英国、欧盟、中东国家的关系，各边关系良好。维持国际和平，提升国家形象，使日本人民在国际上受欢迎——这不正是政治家最应该做的事情吗？

可以说，安倍晋三处理国际关系的低调务实，再怎样赞誉都不为过。

安倍晋三在职期间，其幕僚发生过丑闻，但他本人称得上清廉。安倍上过电视娱乐节目，他的呆萌幽默让人印象深刻。

这次他重病请辞，真正做到了“鞠躬尽瘁”，很符合东亚的政治伦理。安倍晋三是不是日本战后最杰出的首相，这不好说，但他一定是最受欢迎的首相。

 

二

经济成就，差强人意，却被过誉了

说到这里，可能有人会说：谈安倍晋三的政绩，怎么可以不谈经济呢？“安倍经济学”闻名于世，它使日本实现了1995年以来最长的经济增长。安倍是日本经济复苏的大功臣啊。 

媒体评价安倍的政绩，确实都会说“安倍经济学”。但我不认为安倍晋三执政期间的日本经济是成功的。相较于他在政治和外交的作为，安倍执政的经济短板，实在太明显了。

先看一下日本自2013年到2019年的发展成绩。2012年底安倍上台，次年日本经济总量4.9万亿美元，到2019年这个数字是5.09万亿美元。

再看人均增长， 2013年日本的人均GDP是3.86万美元，2019年，这个数字仍达不到4万美元。

安倍执政7年，日本经济增长年均0.5%左右，不仅远低于世界平均增长水平，在发达国家那里也是垫底。无论从何种意义来说，这都算不上成功。 

许多人赞美安倍政府的经济成就，很大程度是和他的前任们比。他们认为，1995年后日本经历长期经济衰退，许多年的增长都是负数，安倍政府止住颓势，难能可贵——这种“矮子里面拔将军”的对比很难说是赞美。

其实，安倍的前任遇到的困难要比他大得多。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2001年互联网泡沫破灭、2008年世界经济危机、2011年东日本大地震，这都让略有起色的日本经济陷入困境。

安倍执政七年，世界太平无事，美国、中国和韩国的经济都在增长。日本没抓住机遇，实现一波繁荣，而像困在泥淖里。说安倍没有责任，绝对是说不过去的。

 

三

“安倍经济学”的祸害被低估

安倍执政经济成绩差，主要原因正是很多人津津乐道的“安倍经济学”。“安倍经济学”的内容，是被称作“三支箭”的金融政策。

 

01

超级量化宽松
 

2013年，日本央行将基础货币供应量增加一倍，次年继续加码。到2016年，日本央行一共推出400万亿基础货币，占到GDP总量的80%。

这些货币几乎用来购买国债，股市也节节上涨。日本央行购买大量ETF股票，已经占到日本股市将近一半市值。

 

02

积极财政政策

量化宽松是希望民众积极花钱，刺激经济增长。用安倍晋三经济顾问滨田弘一的话来说，如果我们让某人钱包里的钱由1万日元增加到2万日元，他一定会比从前更加积极消费。

大家都积极消费，日本经济就会迅速恢复往日雄风。为鼓励花钱，日本一再降低银行利率，甚至推出“0利率”。此外，政府推出各种公共工程和福利，鼓励民众休假。

 

03

结构性改革
 

结构性改革相对复杂。在企业领域，它鼓励企业重组，加强对新兴和重点产业的投资，同时鼓励企业打破僵化的雇佣制度，提高竞争力；消费领域，它一方面鼓励消费，同时却提高消费税；福利方面，全方位提高养老教育等福利，鼓励生育。

结构性改变没有统一的纲领策略，而是日本政府针对社会问题的“积极有为”。总体思路是，政府多花钱办事，解决企业办不到的事情。

显而易见，“安倍经济学”并无新意，它是凯恩斯经济学的日本版。

通过银行放水、压低利率鼓励消费，短期内确实能让市场繁荣——2013年日本经济确实闪亮一时，一二季度增长都将近4%。但是经济增长并非靠消费拉动，而是储蓄和投资。

果然到2014年，在量化宽松和消费税双重打下，日本经济大跌。除了在股市获利的人群，绝大多数人工资缩水了——商品价格确实没有大涨，人均可支配收入减少了25%。 

通过央行操作，日本通货膨胀以奇特的形式存在着。国债不断膨胀（目前已突破1000万亿日元），国民人均负债800万日元（约50万人民币），这些国债用于政府开支和扶持企业，股市节节上涨，少数人获利，大部分人实际得不到好处。

日本的商品价格确实上涨很少，但工资水平却在下跌。民众不敢消费，政府继续加大药量。日本人民以勤奋著称，多年以来，生活水平一直没有提升。

 

据日本总务省统计局的数据，日本每户家庭每月可支配收入在1997年达到泡沫经济后的顶峰，随后就一直下降
 

发展经济并没有太多秘密。通过节制消费积累储蓄，储蓄转化为资本，用于未来生产，经济自然发展。在这其中，企业家起到了关键作用。

所有正确的经济政策，都要从保障资本积累，保护企业家精神着手。“安倍经济学”的“三支箭”，基本都是反着来的（鼓励消费，政府出手、抑制中小企业），日本经济如何能好？

一些不理解“安倍经济学”的人说，安倍晋三挺能干的，“安倍经济学”看着也不错，为什么日本经济还是那么不景气呢？

我只能说，按照“安倍经济学”的做法，日本经济低迷不振，不正是最自然的结果吗？经济学规律可以不被看见，但它从来不曾失效。

 

四

日本经济问题，积弊甚深

公道说，把日本经济萎靡归结到安倍晋三，也是不公道的。毕竟，安倍只执政了七年多（加上他第一次执政，也才八年多），日本经济不景气已有近三十年时间，很多问题不是安倍造成的，他在短期之内也难以解决。

比如说，人口问题。出生率低，老龄化严重，是东亚国家共有的问题。日本从1980年代就有少子化潮流，积弊已有四十年，涉及多方面因素。

安倍晋三自己没有儿女，不过他却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上台一直在解决这个问题。到目前为止，日本基本遏制了出生率持续下滑的趋势，东亚中日韩三国，日本生育率反倒最高（虽然也不到2.1的生育率）。 

当然，安倍政府为提高生育率，推出“高等教育免费”，这被认为是压低日本生育率的重要一招。日本年轻人不是受教育太少，而是太多，高校容留了太多本应走向工作和家庭的年轻人，这不是好事。

正如“安倍经济学”一样，这项政策将是“结果不符合愿望”的又一例证。

再比如说，福利主义。日本老年人的福利冠绝全球，因为政客要顾及他们庞大的票仓，不得不一再许诺，给老年人加福利。

老年人寄身于政府福利，俨然已是利益集团，哪个党派都不敢得罪。老年人福利越好，年轻人负担越重，他们越不想生孩子——反正政府兜底，何必担心养老问题？年轻人都会变老，这样的循环，确实太难解了。 

安倍晋三2006年第一次上台，时年52岁，是战后日本最年轻的首相。彼时的安倍，一定雄心勃勃。无奈他受疾病困扰，只干了一年就辞职。

2012年，安倍再度出山，却执迷于错误的“安倍经济学”，不断量化宽松和财政刺激，日本经济还是迟迟没有起色。幸好他在其他领域做得还不错，这掩盖了经济平庸的尴尬。

如果不是安倍来干，换作其他人会更好吗？可能性不大。在日本政坛，安倍所属的自民党已属中间偏右的政党，己方阵营里，也没有经济观念清晰正确的实力派。

安倍宣布辞职之后，他表示自己还将留任议员，将在日本政坛发挥影响力。可想而知，“安倍经济学”还将笼罩日本，短期之内，我们很难看到新气象。
 安倍晋三是因健康原因辞职的。他和疾病斗争五十年，现在年近七旬，还在遭受病痛折磨，确实让人不忍。希望安倍辞职后安心治病，早日康复，能颐养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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