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光84亿、停工6个月！拜腾究竟怎么了？

作者：社长

来源：电动车公社

丢失了1年，花完了84亿，拜腾估计要凉。

昨天开始，拜腾全员停工停产，上海办公室撤租、北京办公室撤租，在戴雷发给员工的邮件里，说停工停产“预计6个月”，但6个月之后会发生什么，戴雷没说。

上个月初社长在调查拜腾的时候发现居然没有一家媒体写过完整的拜腾故事，所以社长打算自己动手写一个。

在完成调查后，社长却发现拜腾的故事充满了纠结与晦涩的情节，确实会让人敬而远之。

当终于小心翼翼地写下的拜腾的故事后却换得一身大汗淋漓。由于拜腾的情况非常复杂，所以太多的情况需要权衡用词、调整自己的位置以期尽量不要带有倾向性。

在搜集到的对采访材料中也有许多主观、片面之词需要辨析或者干脆悬置不用。

废了那么大劲的原因是不想伤害到拜腾这家尚有一线希望的新势力。

那篇长达1万字的推文，几乎称得上是我写得最长的了，但拜腾的故事，又岂是区区万把个字能说清楚的呢。

如今拜腾算是阶段性尘埃落定，社长想再说一点关于拜腾的事，算是把上篇文章没能说清楚的细节补完。

01

先天不足的拜腾

拜腾的创始人实际上有三位：冯长革、戴雷、毕福康。其中戴、毕是德国人，实际控制人冯长革曾经是中国人，现在他的国籍已经改成了一个岛国圣基茨与尼维斯。

这也就是说，他们仨都是外宾，所以拜腾最开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外资企业。

冯长革是发起者，拜腾这个摊子可以说是他攒的。他最被人称道的是他的社会活动能力——俗称拉关系。

虽然算不上什么知名人士，但他强就强在拉关系能力一流。跟什么人都能扯得上。

在拜腾创立之初，他拉来了马化腾和郭台铭作为投资人。还通过死缠烂打的手段说服了时任宝马全球副总裁的毕福康加入，成为拜腾的领军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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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冯老板成也关系败也关系，2016年拜腾初创的关键时刻，冯老板因涉及河南省委常委吴天君案“消失”了几个月。目前网络上的消息指出，应该是与冯老板之前开发的一个高端高尔夫楼盘有关。

之后本该负责融资的冯老板似乎在融资方面再无建树。

最令人迷惑的是，这次面临危机的两个月前，当时拜腾已经开始拖欠员工工资，此时冯总似乎手里还有些钱，不过他并没有将钱拿给公司暂渡难关，而是开始在股票市场增持自己名下的和谐汽车。

这样一个人肯定是镇不住毕福康和戴雷这两个行业大牛的。

所以当后面两人因为产品、融资、开销等问题开始内斗，势成水火之时，拜腾在公司战略上和商业上把全公司拧成一股绳的领导者实际上是缺位的。

作为对比，与拜腾相似度最高的蔚来哪怕在最困难的时候，降薪、裁员的情况下李斌也没有分毫动摇，引领蔚来始终坚定不移地往所要求的“用户企业”的方向去走。

同时，李斌还负责融资，据蔚来某VP透露：“虽然有一段时间外面各种传说蔚来要倒的声音层出不穷，但李斌还是很稳定地在见投资人、并设计商业模型、配合尽调。所以不管外面怎么说，我们内部是一点都不慌的。”

有一个强有力的领导者，这可能是同样面对困境，蔚来还能够比较从容的原因之一。

而拜腾的先天不足导致了拜腾没有商业领袖。

毕福康总有一种经理人的心态：我活干好了，企业活不活得下去是老板的事，跟我无关。

而戴雷有心坚持下去，却镇不住老资历的毕福康。加上冯长革的缺位，拜腾过去一年在融资上毫无进展。2018年10月宣布开始的C轮融资一直到今年6月过去都没有下文。

02

前所未有的烧钱机器

见过太多造车新势力被钱折磨的死去活来之后，连不关心电动车行业的人都知道了造车很费钱这事。

拜腾的早期投资者腾讯也是蔚来最大的股东之一，妥妥地见识过蔚来的烧钱速度，他们在投资之前应该有心理准备。不过拜腾的烧钱速度还是再次刷新了他们的常识。

首先，拜腾拥有跟蔚来很相似的中美双研发中心体制，其中美国中心有500左右员工，中方总部有一千人上下。

在创立的前两年里，拜腾美国研发中心众神云集，行业大牛扎堆。他们中有前特斯拉开发团队的很多成员，也有设计了苹果初代iMac的大神。毕福康在组建团队时的原则是“不管花多少钱，只要最顶尖的人才。

在对于车型方面，拜腾拥有全行业最激进的设计。虽然在众多大神研发者的加持下完成了不可思议的量产，但这也导致研发成本居高不下。

比如现在理想One、保时捷Taycan上面都有多块屏幕，车机多屏显示是未来发展的方向。不过拜腾打算一步到位，搞一个由三块屏幕合成一块的48寸大屏。

这是之前前所未见的产品，他们花了很多时间来研究拼装工艺。并且他们还得从头设计大屏之间相互配合的逻辑和UI，想想就令人头大。

屏幕供应商京东方的工作人员在接受采访时对媒体表示这块三合一大屏“车规级验证倒不难通过，但是因为涉及多家供应商，贴合的良品率不高”。良品率的下降就代表成本的上升。

除此之外，方向盘上也有一块屏幕，这块屏幕的显示独立于大屏之外，却又要承担大屏控制器的作用。

所以给架构和软件上出了非常大的难题，与此同时还得解决方向盘上的安全气囊安装位置的问题，所以需要找供应商定制化开发。

这无异于要重新开发方向盘这个汽车行业已经非常成熟的部件，其中的时间和经济成本都是非常恐怖的。

最要命的是，在开发的过程中返工和调整的情况层出不穷。

比如拜腾在2018年CES大展上主打的手势控制就在后来被发现如果自动驾驶发展得不够快，则会让驾驶员分心，对行车安全造成影响。

所以内部下调了这个功能开发的优先级，造成前期大量的投入不能转化为产品力。在创业阶段，这种混乱造成的浪费是惊人的。

在拜腾成立之初，富士康总裁郭台铭还亲自跑到他们的办公室，亲口向员工们许下了承诺——未来富士康会成为拜腾的母公司，并会追加“不少于100亿元”的投资。

几个月后，富士康和腾讯见到这个比蔚来还要夸张几倍的烧钱架势，表示招架不住，果断撤资离场。

03

混乱的三方博弈

我们可以看到早期拜腾的高管阵容豪华得令人咋舌。宝马的新能源部门几乎成建制地被老毕和老戴挖了过来。

如此豪华的阵容不是一个初创公司能配得起的。超豪华阵容的结果就是财务疯狂超支。同时导致了拜腾的研发中心其实在北美，毕福康对国内总部的认识是：负责调试和生产。

拜腾烧钱速度实在有点太快，如果不是一汽和南京政府出手，他们估计会倒在C轮融资之前。而国资系的进入不仅没有解决拜腾内部的人事问题还将战火烧到了另一个高度。

在这件事上毕福康是主要责任人。

因为高管大部分出身宝马总部，所以选供应商时自然想到了顶尖供应商博世。或许博世在燃油车零部件方面是顶尖的，但新能源产品方面水准还没有国内厂商靠谱。

而拜腾还是想把三电交给博世做，博世趁机会狮子大开口，在没有成熟产品的情况下要了很高的价格。至少将项目进度拖慢了大半年。

一汽入股拜腾之后还拉了宁德时代一起，根据员工透露，宁德时代入股拜腾之后，为拜腾提供了当时最新款的电芯，能量密度160起——这是市场上其他厂商都没有的待遇。

董事长曾毓群甚至在上海车展亲自为拜腾站台。他们如果能够抓住机会如期上市，本可以借着宁德开的这个小灶一举省下大量的研发成本，还可以成为市面上续航最厉害的电动车之一。

最重要的是毕福康骨子里不信任中国的研发能力，他自己坐镇北美，将研发工作和供应商配套的重心放在北美。

比如说上面提到的宁德时代提供的电芯，电池包明明也可以选用宁德时代的配套。结果国外的研发团队非要选择三星的老旧、过时的技术方案——而且还血贵。

这时候一汽提出可以更换一些供应商，并愿意提供相应的供应链资源。结果毕福康居然闹情绪了，认为一汽干涉他的工作。

要知道国资支持拜腾是有条件的：那就是好好发展我们自己的新能源汽车。

于是戴雷在股东方的支持下把很多研发项目重心调回了国内。

这显然会挤占毕福康的人员和财务预算，所以老毕对此非常不满。这也是导致毕福康离职的直接导火索。

毕福康的原话是：“一汽集团作为投资者进入了公司，我意识到公司发生了一些显著变化，尤其是战略方向上更加侧重中国本地，所以离开”。

至于后来的公司人事争斗，社长已经在上一篇文章中有所提及，所以不再赘述。

离开了老毕之后的拜腾，再也没有一个懂技术、懂开发而且能把这么多顶尖的开发人员拧成一股绳的领导者。

国资股东、戴雷、毕福康，三方混战之后留下的是一个一地鸡毛的公司。

04

拜腾何去何从

从初创到如今正式量产前的最后批量试制版下线，拜腾只差临门一脚。只要有钱开动生产线，拜腾的车就能开始交付。

然而面对走到了最后一步的拜腾，股东们却不愿意再出钱了。

股东方对拜腾的帮助不可谓不大。

这里社长引用一段36氪对此事的报道：

2017年初落户南京后，南京政府承诺了一笔总额为107亿元的资金支持，其中70%的钱是会通过贷款、补贴、现金奖励等方式给到拜腾。但前提是拜腾要完成一些进度，包括拿到生产牌照、工厂奠基、设备进车间等。

从公开资料来看，南京政府一直在很认真地遵守这个约定。

从去年3月开始，拜腾每发展到一个阶段都有一笔贷款从南京政府发出。最近一笔甚至近至4月底——当然，这些贷款都有拜腾的股权作为抵押。

一汽也打了点折扣将拥有造车资质的工厂卖给了拜腾从而解决了他们的生产资质问题，条件是6月30日以前付清尾款的一半——2.35亿元。

这已经是宽限的结果了，因为最初的约定是2019年底前就要全款完成交割。

但拜腾没有做到。

目前拜腾的股权情况是：

国内资金直接占股24%左右，剩下的股份大多在冯长革手中。而冯老板手中的股份又有一部分抵押给了南京政府。

因为冯长革的国籍早就变更为圣基茨和尼维斯，严格意义上来说属于外商。拜腾的母公司FMC Cayman注册在境外，所以股权问题解决起来还要更复杂些。

社长之前在文章中反复提到过，拜腾是在所有奄奄一息的新势力中最令人惋惜的一个。

因为他们在设计和技术方面确实有很强劲的实力，产品也曾在美国CES大展上赚足了眼球。

哪怕在国内狂飙猛进的新能源车市场中，现在推出一款理应在2018年底就推出的产品已经稍显落后，但以他们的产品素质现在拿到国际市场依然充满竞争力。

从特斯拉进入上海的案例来看，中国并不是不能接受一家“外资企业”出现在国内的新能源车市场上。

但拜腾实在犯了太多错误。

05

写在最后

在上篇文章的结尾，社长写下这么一段文字。

两千多年前，秦国丞相李斯在《谏逐客书》中写下了这么一句话：

是以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

这里有个前提：如果你是土壤，你必须成为泰山的一部分，这样你才足够强大。如果你是溪流，你必须成为大海的一部分才能成就自己的深邃。

目前拜腾的资产包括位于南京投资超过50亿的厂房与设备、总部大楼、品牌以及开发相关的知识产权。

由于拜腾实际上站在了量产前的最后一步，只要解决了财务问题，量产车很快就能下线交付，所以拜腾与其他倒掉的新势力不同，接下来无论是破产重组还是被并购都是有价值的。不过股权问题的解决肯定迫在眉睫。

而根据最新的消息是，拜腾或许会成立一家全新的科技公司。

不管未来何去何从，或者拜腾以后还叫不叫拜腾，社长只希望在之前的遗迹上建立起来的是一个彻底融入这个国家和这个市场的企业。

毕竟，现在消费者在新能源车车型上的选择不是太多，而是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