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车的困境与转机：从强制报废到产业新希望

对众多摩友而言，摩托车并非冰冷的代步工具，而是陪伴自己度过无数清晨与深夜的伙伴，更是许多重要人生时刻的见证者。然而在中国大陆，摩托车的寿命被法规限定为13年，即便它状态良好、保养得当，期限一到也必须告别。

近期，一段名为《一辆摩托车的葬礼》的视频在网络上爆火。车主在沙漠中为陪伴自己13年的摩托车举办了一场特殊的送别仪式，在合法上路的最后一天，用一把火让它在火光与轰鸣中落幕。

车主为自己的摩托车举行“告别仪式”，这场仪式不仅烧掉了一辆车，也点燃了无数摩友心中的不甘。评论区不少网友留言，认为摩托车13年强制报废的规定早该取消。

这一规定其实是十几年前制定的。当时国产摩托车在安全性能、环保排放上存在短板和质量问题。更早的“限摩令”（从1985年延续到本世纪初）则是出于城市环境和交通安全的考虑。但如今，中国国产摩托车的发动机性能、制动系统、零部件质量都有了显著提升，行业技术、产品定位和用户群体都发生了明显变化。这次视频的走红，是监管逻辑与用户、摩托车行业之间长期矛盾的集中爆发，未来可能会有更多类似情况出现。若还用诞生于90年代、服务于当时产业水平的政策思维和舆论定调来衡量当下2025年的摩托车市场，显然已不适用。

热度

在全球范围内，摩托车是仅次于汽车和商业飞机的“第三大交通工具市场”。近10年来，全球每年摩托车需求量超过5000万辆，市场规模接近1万亿元人民币，体量不小。

在亚非拉等第三世界国家，摩托车是常用交通工具。东南亚不少国家基本“家家一辆”，越南、印尼和老挝的摩托车家庭渗透率超85%，缅甸、柬埔寨等国摩托车占机动车注册比例超70%，承担了上下班通勤、送货、接送孩子等短途出行任务。拉美和非洲也是如此，摩托车便宜、灵活、耐造，比公共交通方便，比汽车易负担。

摩托车是很多非洲人的主要交通工具。在发达国家，摩托车更多是娱乐方式。美国和欧洲的高端摩托车市场稳定增长，骑行主要是为了娱乐和身份认同。美国大排量摩托车渗透率达95%左右，欧洲核心五国（英、西、法、意、德）大排量摩托车占比达65%。

中国情况特殊。中国摩托车商会数据显示，中国摩托车出口持续增长，但国内销量不断下滑。2025年上半年，我国燃油摩托车外销出口609.1万辆，同比增长25%，内销仅222.6万辆，同比下降3.5%。实际上，自2016年起，国内摩托车市场需求不断萎缩，内销从1000万辆降至544万辆，接近腰斩，而出口却一路走高，外销从2020年的709万辆增长至2024年的1101万辆。

我国摩托车内销下滑的原因不难理解。作为通路工具，在电动自行车和汽车普及的背景下，摩托车作用减小。年轻一代受宣传教育影响，对摩托车热情不如70、80后，认为拥有汽车更体面。因此，摩托车在出行市场的份额不断被其他交通工具瓜分。娱乐消费群体虽有所增加，但整体占比小。除舆论不友好外，“限摩令”和13年强制报废政策让不少人不敢购买价格较高的车型，大排量玩乐摩托车在国内增速萎靡。

产业

在中国摩托车产业中，“限摩令”和13年强制报废政策是关键因素。这两道政策未松绑，一方面是因为摩托车在出行占比中存在感降低，2024年中国人均摩托车保有量仅0.11辆，低于电动车的0.25辆和汽车的0.22辆，相关声音未引起监管重视；另一方面是公众认知问题，长期以来摩托车被贴上“不安全”标签，摩托车事故致死率是汽车的数倍，这种印象被媒体报道和传闻放大，人们提到摩托车首先想到事故与伤亡。

“限摩令”促使中国电动自行车产业崛起。摩托车被挤出城市通勤场景后，电动自行车填补了市场空白，国内摩托车产业下行时，电动车销量仍在增长。

以往一些摩托车使用场景，如县城送外卖、上班、送孩子上学等，现在基本被电动车取代。与摩托车相比，电动车价格低（日常代步电动车2000元左右，摩托车5000元起步，高的达万元），政策限制少（几乎无限行和强制报废期）。而且现在电动自行车加速“电动摩托化”，普通电摩时速可达50 - 60公里/小时，一些旗舰车型最高时速能超80公里，可与普通摩托车竞争。在与电动自行车的竞争中，摩托车产业在成本、便利性等方面处于劣势，消费者习惯逐渐形成，产业升级成果难以在本土市场释放。

转机

近年来，中国摩托车产业进步显著。七八年前，国内能制造的250cc以上大排量车型很少，消费者只能购买高价的本田、川崎、宝马等品牌。如今，中大排制造技术提升，一些国产品牌在动力、油耗、续航等核心指标上可与国际一线品牌媲美。例如，春风675SR三缸摩托车海外售价7999美元，配备高配件，动力和操控出色；钱江、隆鑫、鑫源等品牌在拉美市场凭借省油和耐用赢得口碑。

大排量摩托车出口增长迅速。2022 - 2024年，中国250cc以上大排量摩托出口量从12.8万辆飙升至35.9万辆，年复合增速达67.5%，主要销往拉美和欧洲，且以自主品牌进入欧美市场，宝马等高端品牌甚至从中国采购发动机和整车。

国产车的优势是性价比高。以意大利市场为例，800cc左右的ADV车型，中国品牌卖8000欧元，日系同类要1万 - 1.5万欧元；在拉美，我国入门级摩托售价仅540美元，远低于日系品牌，能满足通勤和工作需求。春风的450CL、800NK和钱江摩托的赛550在海内外都有不错的销量，春风、隆鑫等企业依托出口在国内市场低迷时仍实现业绩增长。

不过，这一切繁荣依赖海外市场开放。国内市场受观念和政策限制，未能为产业提供足够空间，而外贸受国际政治经济环境影响，存在不确定性。更重要的是，大排量摩托与“高端制造”环节紧密相连，国内市场低迷会影响相关产业链发展。

出于经济和产业发展考虑，或回应摩友呼吁，自2017年以来，多个城市陆续解除“限摩令”。去年，商务部回应网友关于13年报废政策的问题，表示将综合各方意见，研究制定更科学合理的机动车报废标准。

这些变化向市场释放了积极信号。对于依赖出口的中国摩托车产业而言，国内市场的松动意味着新的增量空间，有助于完善产业链内循环能力，这或许是推动行业走出困境的关键一步。类似“一辆摩托车的葬礼”这种矛盾爆发式的表达，代表了很多从业者和摩友的心声，也会产生一定的积极作用。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巨潮WAVE”，作者：侯恬，编辑：杨旭然，36氪经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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