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青年的8种小情绪洞察

08-01 07:24

我们的情绪,隐藏着时代精神。

如今,情绪正成为一种新的“现实”。

在网络上,一件事能否引发讨论,往往取决于它能否激起情绪共鸣,像愤怒、困惑、感动、厌倦等。和GDP、就业率这些“硬数据”相比,情绪更能揭示一个时代真实的精神状态。它藏在流行语里,在评论区和短视频中,也藏在你看到某句话时突然皱眉或舒展的瞬间。

而在各类通告中,“情绪稳定”成了统一要求。这反而提醒我们,情绪需要被看见和理解。

从本月起,每月月末,我们会挑选几个词,可能是热梗、现象,或是一种模糊却能被集体感知的波动。我们试图从中剖析,记录青年人真实的处境,了解他们对当下生活的理解。

外卖“0元购”

7月5日,暑假的第一个周六,美团、京东、淘宝又开启了外卖大战。很难想象,在2025年各大企业都投身AI的背景下,还会有如此大规模的补贴战,堪称“中国互联网史上规模最大的补贴战”。

连续两个周末,三大平台推出诸多优惠:补贴券、免单卡、“0元购”等。对消费者来说是“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鸡蛋要领”,但对商家、店员和外卖骑手而言,却是做不完的订单,陷入赔本又赚不到吆喝的内卷式竞争。

图注:几分钟几百杯订单,商家“快被榨干”

外卖大战没有赢家。消费者一边享受“薅券惊喜”,一边又被“骑手疲劳”“商家苦挣”拉回现实。比起同情商家,消费者更容易被低廉价格吸引,即便这意味着食材变差、分量减少。贵的商品卖不出量,商家为了生存只能不断降本增效,导致劣币驱逐良币。最终,“避雷帖”增多,消费者成了最终的买单者。

“送外卖上瘾”

在小红书或抖音搜索“送外卖”,关联词条有vlog、兼职、减肥、上瘾等,相关帖子互动量上万。越来越多上班族利用空闲时间送外卖。

很多人起初是为了减肥做有氧,觉得比去健身房便宜还能赚钱。但送外卖似乎唤醒了人类原始的采集本能,让人越送越上瘾。

主业收入难以提升,生活压力却不断增大。人们意识到,再怎么努力卷也难以分到更多利益,不如先搞好身体,找一种不痛苦还能赚点小钱的减肥方式。同时,“全民副业”成为趋势,多数人空闲时间价值不高,送外卖的低门槛就成了优势。更重要的是,送外卖让人有了掌控感,汗为自己流,钱为自己挣。在不如意的主业之外,人们重新定义了“劳动的意义”和“奖励机制”。

帖子“研究生跑外卖上瘾”下的热评

以前,人们对“困在系统里”的外卖员多是同情且带有俯视。如今,全职外卖员不再形象模糊,他们在短视频平台分享工作段子、吐槽顾客和商家、传授工作技巧,打破了“苦难叙事”标签,开始主导自己的故事。

据澎湃新闻,今年1月,自媒体从业者已突破1亿人。从“送外卖上瘾”到全民自媒体,似乎都反映出,在经济下行期,人们要想办法给自己兜底,无论是经济还是身体方面。

地球online打分系统

出生如同“注册账号”,死亡是“永久离线”,也可看作“重置角色”(如果你相信下辈子)。每天都在“刷任务”,上班上学是“日常副本”,社交是“组队副本”,每个人的“隐藏支线”不同,需自行探索。

地球online是一种游戏化的调侃,把现实世界比作大型网络游戏,体现了一种“跳出自我、旁观世界”的幽默态度,也是年轻人应对生活无力感和荒诞感的方式。

此外,年轻人还喜欢给地球online打分:

★☆☆☆☆

能不能添加邀请老玩家回游功能,新手时期带我的那个男玩家玩了70多年退游了,我想他了

★★★☆☆

带我入坑的女玩家人挺好,下次她开新号的时候能不能给她好剧本

★☆☆☆☆

本来画质还不错,后来突然变模糊了,还要氪金才能看清

★☆☆☆☆

后台自动下载的,我没说要玩

★☆☆☆☆

出bug了,猪的建模为什么在我脸上

这些调侃中也蕴含着哲思,大家不妨思考:“地球online这种自由度极高但必死结局的游戏,是怎么被人类玩得这么严肃的?”

电影《失控玩家》

邪修

万物皆可邪修。比如拍照时说“卫临”比说“茄子”笑得更自然;想象鼻子前有坨屎能纠正脖子前倾;炖牛肉时放一杯蜜雪冰城味道更好。不仅有兴趣邪修、做饭邪修,还有考公邪修、dating邪修、职场邪修等。比如考试时“睡到自然醒才有精力学习,长时间不如高效率”,“数量全蒙c是最大的邪修”。

“邪修”原是仙侠类小说术语,指通过非正当手段修炼,即搞歪门邪道。在现实生活中,它是年轻人定义的“苦修”的反面,是一种野路子,追求高效速成、灵机一动,以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邪修不再只是调侃,逐渐成为一种群体性策略。越来越多人发现,所谓的“正规路径”开始失灵,三年苦读不如一次蒙对,真诚沟通比不上精准拿捏。传统的正确努力似乎难以带来预期结果。年轻人不想那么拼命,却仍渴望变得厉害。

脱口秀:真正的“地狱笑话”

在这一季的两档脱口秀节目中,女性脱口秀演员的段子多围绕原生家庭、经期羞耻、催婚焦虑、家庭暴力、底层生存困境、贞操等话题。很多段子用幽默的方式直击残酷现实,被网友称为真正的“地狱笑话”。

对男女来说,脱口秀不再只是单纯的娱乐节目。发声空间的压缩,让脱口秀成了公众表达的出口。小帕、步惊云、房主任等演员用自身生活细节冲破沉默,重申常识。

别问为什么2025年还在讨论贞操、天热穿不穿胸罩等话题,因为这并非老生常谈。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接受教育、阅读女性主义书籍,他们可能没有电视、视频平台会员,甚至没看过脱口秀。但在短视频平台的脱口秀切片中,女性主义以另一种方式传播开来。

常识,怎么重申都不过分,何时重申都不算晚。

房主任

“性压抑”时代

——南京红爷、郑州人民公园打人事件、大连工业大学“有损国格”

2025年,脱口秀还在讲贞操、“夏天穿不穿胸罩”等话题,看似在重复老问题。但同年,仍有人因“和外国人发生关系”被开除学籍,因性取向在公园长椅上被围殴,因非典型性别角色遭受公共羞辱。

7月6日,南京警方通报,38岁男子焦某某男扮女装,诱骗多名男性发生关系并偷拍传播,以“传播淫秽物品罪”将其刑拘。同日,郑州市人民公园发生围殴同性恋者事件。7月8日,大连工业大学通告,一名在校女生因“与外国人有不正当交往”,“有损国格、校誉”,拟开除其学籍。

这三起看似无关的事件,都指向了“群体性压抑”导致的暴力文化。这些事件让人们认识到,世界就像“捏柿子”,专挑软的捏。真正的问题难以言说,性压抑成了一个筐,所有心理问题都往里装。男性在社会中感受到的失权和不公,最终通过“性”来表达。一个不能坦诚谈性的社会,不会让性消失,只会以羞辱、欺骗、惩罚的方式制造更多性灾难。

电影《蓝宇》

生育补贴

7月28日,国家出台全国育儿补贴制度实施方案:从2025年1月1日起,所有符合法规生育的3周岁以下儿童,无论一孩、二孩或三孩,每年可领取3600元现金补贴,折合每月约300元。这是中国首次由中央政府统一发放的普惠现金补贴,直接发放到家庭。虽然金额有限,但总算不是“口头鼓励”了。

不过,对多数城市家庭来说,这笔钱连半个月的早教费用都不够,更别说高额的房贷、托育和教育成本。但对于非城镇户籍家庭或低收入边缘群体,这笔补贴仍有一定作用。

然而,年轻人还是不想生育。他们给出的理由很抽象:“本来打算生八个,吸了二手烟一个都怀不上,我对不起国家,我对不起组织”;“生孩子涉黄,我不生”;“爱喝冰美式,宫寒,生不了”;“无业,没有五险一金,没有编制,生不了”;“用了偷工减料的劣质卫生巾,导致不孕不育”等等。育儿是社会的系统性责任,当人们对社会机制的改变不抱期望时,多300块也无法改变他们的想法。

电影《虎毒不》

经济上行期

中文互联网上,“经济上行的美”引发热议。Y2K那种充满未来感的穿搭,让人想起千禧年初充满希望的增长时期。

从审美到怀旧,人们追忆千禧年生活时会感慨:“风口上猪也能飞起来”,“几乎人人都能找到工作”,“相信明天会更好”,“以为长大后会像《穿prada的女王》和《欲望都市》主角那样生活”。经济高速增长,社会信心充足,普通人精神面貌积极张扬,那个时代被称为“经济上行期”,与现在形成巨大落差,如今没钱、没盼头、没上升空间。

但经济上行期真的一切都好吗?人们的追忆可能存在美化滤镜。与经济上行期同时存在的,是对女性和性少数群体更赤裸裸的歧视,打工人的声音更微弱,城乡二元结构也延续至今。也许,人们怀念的是那个“允许试错”的宽容期,即便这种试错也有束缚。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 “青年志Youthology”(ID:openyouthology001),作者:刘天,36氪经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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