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开父亲身份的多重谜团
1943年6月,好莱坞名人卓别林遭遇一场官司。原告是他曾经的弟子、23岁的女演员琼·贝瑞,她指控卓别林是自己刚出生女儿卡罗尔·安的父亲。
这场官司持续很久,波折不断。血型分析显示,琼是A型血,卡罗尔是B型血。按照血型遗传法则,婴儿的父亲应是B型血或AB型血,而卓别林是O型血,不可能是孩子生父。但琼的律师认为血型分析不可靠,因为它只能排除不可能的父亲,无法确定真正的父亲。1945年1月,由11位女士和一位男士组成的陪审团经过三小时讨论,判定卓别林是女婴的父亲,他要为孩子提供抚养费直至其21岁。
这场诉讼与其说是关于生物学,不如说是关于道德和正义。一边是富有的卓别林,另一边是不幸的年轻母亲,情感上人们会倾向后者。卓别林被认定为父亲,并非因为血缘关系,而是他与孩子母亲曾有亲密关系。从社会和法律角度看,这类亲子诉讼是为了维护孩子利益,赋予其合法身份和经济保障。当血缘关系无法确定时,社会因素的考量会优先于血缘关系,既要避免孩子成为社会负担,也要打击不正当男女关系。
在现代亲子鉴定技术出现前,确定父亲身份只能依据社会事实。如果男被告与孩子生母在合理时间内有亲密关系,就要承担抚养孩子的责任。
这种逻辑并非这个陪审团独有,很多社会的法律传统都有,且历史悠久。哥伦比亚大学的米拉尼奇教授在《父亲身份:探寻血缘之谜》中指出,婚生推定原则存在于多种宗教和不同地区的法律体系中,是“最接近文化普遍性的法律”。
1945年,意大利男子雷莫·奇波利起诉妻子通奸,否认自己是混血婴儿的父亲,因为孩子明显是黑白混血。当时人们都知道,二战快结束时,很多非洲裔美国士兵曾驻扎在当地。这个婴儿被称为“比萨的小摩尔人”,事件轰动一时。最后,民事法庭判定奇波利在法律上是孩子的父亲,他要承担相应义务。
在奇波利案中,孩子的肤色已揭示生父真相,但法律选择无视。这表明人们既想从生物学定义父亲,又忌惮真相的后果。在奴隶制和殖民主义背景下,生物学上的父亲身份常被法律和政治遮蔽。
奇波利案中有奇波利夫妇和混血婴儿三个主角,孩子的生父美国黑人大兵缺席。在大量讨论中,没人提及他的身份,这并非偶然,他的身份从一开始就被意大利法律和美国军方法律主动抹去,美国军方还阻碍士兵与当地妇女结婚。
在人类历史中,怀孕和分娩这些生理事实让母亲身份明确,但父亲身份却不确定。父亲身份之谜影响和塑造了人类的深层意识结构,是人类社会和心理的原始基础。古今中外的神话故事和文学作品中都有体现,从荷马史诗到《哈姆雷特》等,父亲身份之谜是永恒话题,能解释人类社会进化、经济关系兴起、性别角色变化等。
在世界范围内,确定父亲身份很重要,它关系到财产继承、姓名拥有、社会成员身份等。在纳粹统治的德国,父亲身份决定一个人的种族身份,甚至生死。
19世纪前,父亲身份主要根据父亲对孩子的社会投入确定,如婚姻状况、抚养支持等,依据社会网络、口头传统和父亲对孩子的态度。19世纪,优生学提供了新的亲子关系分析方法,20世纪初,血型检测用于亲子鉴定,但像卓别林案一样,只能排除不能确认。分子生物学发展让亲子鉴定进入新时代,从人类白细胞抗原系统到新一代测序技术,鉴定越来越精确快速。
现代亲子鉴定技术似乎揭开了生物学父亲身份的神秘面纱,能确定遗传背景。但生物学真相的确立并未终结对父亲身份的探索,科学的确定性反而凸显了其社会、文化和政治性。随着移民、城市化发展,婚姻和家庭形式多元化,辅助生殖等技术进步,社会意义上的父亲身份问题会更复杂。只有探索权力、性别、社会等级等历史,才能理解父亲身份。
可见,父亲身份与家庭、性别、种族和国籍等因素紧密相连,它不只是生物学概念,还是政治、经济、道德、法律和情感概念;不只是个人问题,也是社会问题。作者从全球史视角,综合运用多种历史写作手法,将各类档案记录交织,展现了父亲身份的丰富内涵。

《父亲身份:探寻血缘之谜》, [美] 娜拉·B. 米拉尼奇 著,马百亮 孙德昕 译,格致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2024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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