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各地的文科破产潮来了？不，文科将来会变得越来越重要｜采访《优秀的羊》作者

为什么世界越来越卷？

这可能是很多年轻人的困惑:资源和人才正在加速流向少数技术领先的行业；另一方面，全球文科崩溃，职业教育无法引导相应的人才。相反，大量的人正在争夺极少数“光鲜亮丽”的职位...

在优绩主义的尽头，没有绝对的胜利者，那些名校里最优秀的毕业生，却可能是最焦虑的一群人——他们常常觉得，这个世界就像一只巨大的仓鼠轮，自己被迫不停地奔跑，却总觉得自己还在原地踏步，找不到行动的意义。

图源“我们不能成为野兽”

早在2015年，《优秀的羊》就预示着这个未来——这本书来自威廉·德雷谢维奇。（William Deresiewicz），那时，美国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在常春藤盟校呆了20多年后，他辞去了耶鲁大学的终身教职。他提到，我们的人才教育体系只培养了一群“优秀的绵羊”，这些学生顺从而诚实地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他们知道如何成为一名学生，但他们不知道如何思考。虽然他们聪明有才，但他们也充满了焦虑和胆怯，对未来感到困惑，缺乏好奇心和目标感。”

德雷谢维奇的洞察都来自于对人才教育体系的观察和亲身经历——他至少有三个不同的专业。出生在一个聚集了“知识分子”的犹太家庭。本科生墨守成规，选择了生物学和心理学的双学位项目。大学毕业后，他申请了法律系，在最后一个节点放弃了律师，去了新闻学院...但直到最后，他才意识到学习英语语言文学真正能让他开心。

按照世俗观念，他的选择可以说是相当不“明智”的——从通往致富之路的理工科跳到了“前途黯淡”的文科。有句话说，敢于独立学习文科的人(排除那些不愿意落在这里的人)是极端的理想主义者。正因为如此，德雷谢维奇在意识到人才教育体系的“系统bug”后，勇敢地跳出了那个评价体系，让更多的人看到了体系的弊端。

现在，在2025年《优秀的羊》10周年的再版导言中，他提到这种情况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更糟。学生仍在加速金融、咨询、法律、医学和科技行业的涌入——这些最安全的专业，通向财富和社会地位。

与此同时，他们陷入了深刻的存在主义困境，面临着严重的身心健康威胁，他们的眼睛不再充满活力，这可能都归功于对人才教育体系的误导。它迫使年轻人进入“强迫你选择学习或成功的体系”。在这样的体系中，他们需要拯救自己。"

常常是一次长期的自我意识之旅。

后浪研究所与威廉·德雷谢维奇教授聊天。我们问了11个与许多中国年轻人密切相关的问题。他的回应发人深省。——

Q1U0001f9d1?

在人才教育体制下，年轻人陷入了疯狂的文凭内卷。如今，本科文凭被戏称为“烂大街”，学历严重贬值。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在就业环境中失败，所以他们不得不选择考研，继续学习文凭。你如何看待人才教育下的学历贬值/内卷？

?A1

教育价格下跌(在美国被称为“教育膨胀”)确实是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正如你所说，这种情况已经从学士学位蔓延到研究生学位。然而，这个问题不仅存在于人才教育中，也存在于整个高等教育体系中。数据显示，1991年至2022年，美国人口增长31%，同期授予的学士学位数量激增84%，硕士学位授予数量激增157%。

我认为这背后有很多原因:第一，中学教育质量不断下降。为了保证招聘能胜任岗位的员工，用人公司不得不将大学教育设置为硬性门槛——在一定程度上，这是一种自我保护。如果你雇佣了一个没有学位的人，他的工作表现不好，你会被问责；但是如果他有学位，作为招聘经理，你就不会受到批评。但是这种“学历依赖”已经变得越来越荒谬了。即使是租车公司也要求员工有学士学位，才能把车钥匙交给顾客。

图片源“实习生”

第二，本科教育质量的下降，尤其是今天的主流学科——我说的不是人文学科。相反，目前人文毕业生的比例已经下降了3%以上，而职业教育专业(如媒体、执法、休闲健身)的比例已经超过了50%，尤其是商科毕业生的比例接近20%。平心而论，这类专业的学术严谨性普遍不足。一位教授曾经对我说：“商科专业是为那些不能应付大学学业的学生开设的。"这个学位不能给你在就业市场上的优势，那真的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最终，太多的学生聚集在少数热门领域(尤其是科技行业)，尤其是顶尖精英学校的毕业生。如果你随波逐流，和别人做同样的事情，自然难逃就业环境过于饱和的困境。关键是这种“求稳策略”其实并没有那么安全。如果你想有更广阔的选择和更灵活的职业发展，你必须走多元化的道路。——这可能意味着选择看似不明智的冷门学科可以帮助你锻造独特的技能。这往往意味着你可以获得真正高质量的教育，而不是进入顶尖大学。但是不管怎样，本质上你都要提高自己的创造力、灵活性、抗压能力，以及突破常规的气魄。

Q2 ?

在学历贬值的情况下，很多年轻人陷入了工资与学历不符的心理矛盾，甚至陷入了“找不到人生意义”的焦虑。你认为我们应该如何面对这种心态？

?A2

根本问题不是学历或者工资，而是你如何定义和拓展人生的意义。如果你把生命的价值完全取决于工资、学历或者头衔的高低，你就迷路了——这是我在《优秀的羊》中讨论的核心困境:人才教育系统，甚至整个高等教育系统，都在批量生产以外部奖励来衡量自我价值的人。这将是一场永远无法赢得的比赛:即使你暂时“赢”了，也只是新一轮比赛的开始。你对社会地位的追求永远不会结束，普通价值的“成功”并不能真正给你带来成就感。

图源《死亡诗社》

所以，你需要尽早开始探索(你的父母和学校也需要帮助你)：你真正关心的是什么？您认为自己应该关心什么？什么能让你感到满足和丰富？什麽能让你在早晨充满期待地学习或工作？什么样的生活状态会让你确信“这就是我的生活”？然后再来制定实现这一生活的路线——选择哪所学校，学习哪些专业，毕业后应该追求什么。人生当然处处都是取舍：追求志向估计要放弃一部分财富和地位，这是必须面对的现实，每一条路都伴随着得失。然而，科技、金融、咨询、法律和医疗是精英毕业生聚集在一起的五个领域——充满不快乐的人(他们也让周围的人痛苦)。你必须问心里，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Q3 ?

当理工科能赚到比文科多几倍的工资时，文科正在加速成为“下层社会”，越来越少的学生能够在舆论和家庭压力下选择文科。你认为文科专业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A3

未来不容乐观。我之前提到过，人文学科的主要学者在美国大学毕业生中所占的比例不到3%。20年前，这个比例是6%，50年前高达11%——现在这个数字还在下降。背后有两个原因:第一，你提出的社会普遍认识到人文学科“脱离实际，愚蠢”(暂时不管对不对)；第二，近年来美国教育界普遍讨论的问题——当代学生已经失去了阅读复杂文本的能力。他们缺乏耐心，难以维持注意力。不管他们读不了19世纪的小说，他们甚至经常读不了当代作品。

在我看来，这对个人和社会来说都是一场灾难:如果我们失去了文学和哲学的水分，我们就会失去理解自己、历史甚至当下的能力。整个社会会充满傲慢无知的人和容易被欺骗的傻瓜。

《武林外传》图源

Q4 ?

世界范围内文科崩溃，文科相关课程撤销，专业撤销，你认为第一个被禁的专业会是什么？

?A4

这样的情况已经发生了。一些美国大学开始取消外语、艺术(戏剧等)的相关部门。).未来，大刀可能会被砍到人文学科的核心领域——哲学和英语(对其他国家来说，这是他们自己语言的研究)。

我想说，趋势的存在并不等于它的必然性和合理性。温德尔·贝里·贝里，诗人，散文家和农民。（Wendell Berry）曾经把文化比作土壤肥沃的效果(在英语语境中，文化culture的词源与农业cultivation有着相同的根源)。两者都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培养出来，或者可能会瞬间被冲走——都无法被人为取代。

此外，还有一点需要注意的是，在美国的教育体系中，学生不需要在技术和人文学科之间选择其中一个。美国的通识教育体系主张，学生主要学习某一学科(一般占课程总数的40%-50%)，广泛涉猎其他领域。没有制度可以阻碍一个学生选修8-10门人文课程的物化或计算机专业的学生。我认为这是合理的。

Q5 ?

随着AI技术的发展，有一种说法是很多文科就业机会会被取代。你认为这会对文科生产生什么影响？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A5

我怀疑情况恰恰相反。没有人知道人工智能会带来什么，但我们已经看到，它取代的第一份高薪工作是编程人员——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十年前，每个人都在疯狂地宣扬“每个人都应该学习编程”，同时，学生被警告不要学习那些“无用”的文科。

没有人能猜测十年后的经济景象，更不用说三四十年后(那时候大学生还在工作场所)。但是按照我的看法，人工智能最难替代的是人类独特的核心能力——心理理论。（theory of mind）、人际交往，跨文化理解-简而言之，情感联系和人际技能；另外还包括创造力，即想象力和创新能力。

人们常常惊叹AI可以生成伦勃朗。（Rembrandt）德雷克风格的绘画（Drake）有魅力的歌曲，但这只是技术效仿。真正珍贵的是让伦勃朗/德雷克创造出令人震惊的内容的原创能力。我们不需要复制一个伦勃朗/德雷克，因为经典已经存在；我们想要的是下一个伦勃朗/德雷克，这是一个更新的、不可预测的项目。而且这是AI做不到的。

图源《Hotline Bling》

那么什么学科可以帮助学生发展这种“灵活”的创造力？答案是人文艺术。我坚信文科将来会变得更重要，而不是被取代——我也认为学校和学生迫切需要正视这一趋势并采取相应的行动。

Q6 ⚙️

您认为交叉学科可以改变文科的状况吗？文科学可以如何融入现有的理工科版图？

?A6

如前所述，开发交叉学科不仅对人文学科非常有益，而且对STEM领域(科学、技术、工程、数学)也是如此。如果STEM从业者对此不加警惕，最终会被人工智能淘汰，正是人文学科给予的“附加值”可以防止这种情况发生。假如我现在是工科学生，我一定会到学校的另一边去选修许多人文课程。

Q7 U0001fa9e

对文科生来说，在保证自我追求的同时，应该做些什么来适应科技时代的变化？这样可以兼得吗？

?A7

两者并不相互排斥。对我来说，“追求自我”的意义，无论是人文学科还是其他学科的学生，都是过着适合自己的生活，从事能发挥自己天赋和能力的工作，致力于自己认为有价值的目标。这并不是说你想“坐在树下写诗”(有同学曾经质疑过我的说法)。相反，你想走进这个世界，和它真实的外表互动。因为问题不在于如何适应科技的变化，追求自我，而在于如何适应科技的变化，这是保持自我的唯一途径。

《楚门的世界》图源

对了，我写了一本关于各种艺术家(作家、音乐家、视觉艺术家等)如何适应数字时代的书。)在《优秀的羊》之后。换句话说，这部作品专注于处理金钱、技术等极其现实的生存问题——只有面对这些挑战，我们才能实践一种更有气场、更有人情味、更有自我价值的艺术生活。这绝不是纸上谈兵:我采访了几十位艺术家(大部分都是新生代)，他们告诉我如何在现实中实现对世俗和自我的平衡，两者没有区别。

Q8 ?️?️

如今，许多年轻的文科生面临着一个现状:他们的专业与他们未来的工作无关。所以大家都觉得大学是无效无用的学习。你怎么想呢

?A8

这个想法是基于一个巨大的误解——即大学里的专业应该和你最终的职业有一个对应的关系。事实并非如此。根据我最新查看的数据，大约70%的美国大学毕业生的领域与他的专业没有直接关系。但这不是高等教育的失败——这是高等教育的运作模式。

图源《律政俏佳人》

简而言之：高等教育是为了训练你处理许多事情的能力，而不是适应单一的职业。高质量的高等教育是为了培养学生的基本能力而存在的。具备这些适应性广、可迁移的能力，将来你可以面对各种各样的情况，包括——严谨思考、批判性思考、多维思考、在特定情况下应用不同的思维模式、长期致力于复杂的认知任务、以多种创新的方式交流、通过理解他人的世界观进行合作管理、自由面对不同文化和认知背景的群体、接受矛盾、衡量对立意见、改变固有认知。还有最重要的能力——不断学习新知识。假如你能够掌握这一点，你几乎可以做任何事情，这也意味着你可以适应不断变化的世界。

Q9 ?

你在《优秀的羊》中反复强调，博雅教育的重要性在于培养学生的批判性思维能力，但现实是大学通识课已经成为大家刷GPA的水课，没有得到学生的重视。这真的有意义吗？

?A9

我深信不疑。事实上，就在上个月，当我和洛杉矶附近的克莱蒙特学院联盟(精英文科学校联盟)的学生交流时，他们抱怨通识教育课程有多糟糕。大学(虽然不是全部)几乎已经完全放弃了博雅教育的真正理念。教授们通常避免这样的教学任务，因为激励制度完全侧重于科研，不愿意教授本专业以外的课程。即使你勉强承担责任，你也至少会投入精力去处理事情。所以，在学校制度方面亟待进行系统改革。

然而，仍然有几点需要解释。通识教育课程并不是学校提供的所有人文学科。在任何一所大学，总会有一些优秀的老师，总会有一些优质的课程值得学习，无论属于哪个领域(而这两门课程往往更侧重于人文学科)。学生应该积极挖掘这些资源——选择教师，而不是课程”，堪称经典名言。

图源《心灵捕手》

其次，人们误解了批判性思维和博雅教育的概念。博雅教育不仅限于人文学科，人文学科只是博雅教育的一个分支。人文学科也属于博雅教育的范围，基础自然科学(至少其核心部分)也应该包括在内。

简言之，博雅教育涵盖了所有“创造知识”的理论，这些理论与应用职业教育相反。这意味着当你接受博雅教育时，你不仅在吸收知识，还在辨证地看待知识——我们怎么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如何以此类推，发现其他真相？因此，你学会了自主创造知识的能力——收集证据、评估证据、审视现有认知、形成结论、有效传播这些结论。就像艺术史学家、人类学家和生物学家做的那些事情一样。这就是博雅教育的精髓，这种能力将在你未来的职场和生活中不断闪耀。

Q10 ✈️

许多中国年轻人的自我觉醒源于许多人在离开校园后出国留学，甚至有些人在工作后重新参加高考。然而，人们能想到的只是回到人才教育体系，改变方向。这有帮助吗？

?A10

这个问题不能一概而论。不同的人适合不同的道路。我从来没有主张学生应该完全绕过人才教育体系，只是指出他们隐藏的风险和问题。在顶尖大学接受教育，在人才教育框架下过上有意义的生活，完全可以。我认识很多两者兼得的人。但是我们必须积极思考和行动。你不能让自己被潮流所驱使，总是寻找阻力最小的路径——“上岸”，最后只会去一个不开心的地方。你们必须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一件事，并且有勇气做出不被别人理解的决定。

事实上，大学毕业几年后的确是重新审视人生航向的绝佳时机，这在美国非常普遍。唯有真正进入职场磨练一段时间，你才能对自己和世界有深刻的认识。所以，25-26岁甚至近30岁的美国年轻人选择读研是正常的(我自己也是其中之一)。但遗憾的是，我真的认为这种自我觉醒应该出现在青春期的早期阶段，现在我们只能用自己的方式来弥补教育体系的不足。

图源《垫底辣妹》

Q11 ?

现在很多人回忆起自己的大学，都觉得自己在浪费时间。你认为一个有意义的大学生活应该是什么样的？你会给年轻学生什么建议？

?A11

这与我刚才的观点密切相关。我想问一下，只有3%的学生选择人文学科，大部分都在学习技术或者职业。为什么那么多毕业生把大学时光当成一种没有意义的浪费？年轻人在教育选择上受到严重误导。我的建议是:探索真正激发你热情的行业，让好奇心推动你探索未知的地方，保持开放的心态。您必须时刻反思-您的学习经历给您带来了怎样的情感反馈？如果它使您焦虑、疲倦、抑郁，请及时调整航向。首先，倾听你内心的声音，你所拥有的潜力远远超过你的自我认知。

本文来自微信微信官方账号“后浪研究所”，作者：许嘉婧，薇薇子，36氪经授权发布。

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版权归原创者所有，如需转载请在文中注明来源及作者名字。

免责声明：本文系转载编辑文章，仅作分享之用。如分享内容、图片侵犯到您的版权或非授权发布，请及时与我们联系进行审核处理或删除，您可以发送材料至邮箱：service@tojoy.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