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复入沪,一年可以看130场,被上海套牢的音乐女孩。

09-06 06:36

原创 无名,许嘉婧 后浪研究所


撰文 |无名,许嘉婧


编辑 |薇薇子


入沪连打


太近了。


花399元买音乐剧《嗜血博士》地牢区三排位置的时候,十一想不到这笔钱会花得这么多。


离她一米多远,主角爱德华在监狱里,痛苦地表达了自己。作为剧中第一个情感爆发点,玛莎是如何亲自掐死最好的朋友的,这场无形的表演完全震撼了观众的十一。当爱德华抓住护栏抱怨时,他的颤抖甚至沿着舞台装置传递给观众的椅子。


差不多一瞬间,她的眼泪掉了下来,仿佛自己真的置身于20世纪30年代纽约外海孤岛上的老牢房里。


舞台地牢区嗜血博士


上海南京东路第一百货7楼的一个剧场,周五晚上刚从深圳跋山涉水,专程为打卡音乐剧而来。


这种身临其境的剧场让她着迷——演员可能来自四面八方,剧场空间打破了传统的框架舞台,允许她近距离欣赏演员情感的爆发。“那种情感的传递真的打击了你,你通过屏幕看电影感受不到。”


十一角度拍摄


但是要获得这样一种颅内高潮的感觉,对于十一这样的外国人来说,并不容易。


音乐剧在上海以外的片场并不多,但在被称为“音乐界的耶路撒冷”的上海,一栋办公楼里可能有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剧院,一夜之间同时上演。


自2019年以来,上海市文化旅游局提出发展100个新的表演领域,政策刺激了市场。2020年,第一部环境式音乐剧《阿波罗尼亚》从韩国引入。一场爆炸诞生后,大大小小的环境剧场不断涌现在上海,其中音乐剧很多。


剧场的优势很明显——占用空间小,制作成本低,一部剧可以长期运营,反复演出。前不久,《阿波罗尼亚》在上海迎来了第1000场演出。因此,2023年全国音乐表演场次为9960场,其中上海占5888场,以全国近60%的市场份额形成断层领先局面。如果你想晚上在上海看一部音乐剧,一晚上可能有七八十个选择。


《阿波罗尼亚千场纪念音乐会》合照


所以十一期待每周五。


在深圳一家国企完成朝九晚五的工作时间表后,她会在下班后乘坐夜车,等待周六早上6点到达上海——满打满算,周末两天的下午和晚上,她会有足够的“连续打”四部剧。周一,她会坐最早的飞机飞回深圳工作。


记得去年12月29日,11日下午买了一架飞机去上海,为了一部剧难得的二轮演出(她没有赶上一轮)。然而,由于浦东机场雾太大,飞机无法起飞。登机前一秒,她别无选择,只能以300元的二手价格转售原价680元。、当晚19:30开场的票。


登机后,她在飞机上睡了一会儿,在迷茫中听到广播说,飞机只能迫降虹桥机场——虹桥机场离剧院更近,只需40分钟就能到达。


“我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1999年,”她瞬间来到精神上。:27,然后我算了一下,降落后大约20。:30能上地铁,40分钟到剧院,还能勉强看下半场。”


开场前3分钟,她连续上了飞机wifi,买了一张新票,9点顺利到达。幸运的是,她在电影的最后两轮演出中听到了新加的歌曲。“我说这是为了这首歌,我必须这样做。即使只看最后一点点,也要看这部剧。”


差不多一年有6个、七次,她重复了这种特种部队的经历,真的很累,她甚至会睡在剧场里。但是没有办法,她要打卡的剧太多了。


平均来说,中大剧场的票价在680-1280之间,而剧场的票价只有300多元。与其他表演相比,价格已经非常贴近百姓。一年之内无数次闪现“入沪连打”的想法,但一想到去上海的路费和住宿,“我的经济能力根本无法承受我的欲望。”十一说。


十一“入沪连打”部分票根


“入沪连打”是一个庞大的群体。关于音乐剧,我们可以在社交平台上看到很多关于“入沪”的体验帖。最多有人连续刷了3天11部剧,完美利用了滞留在上海的时间。


为了节省预算,很多粉丝都在网上找拼车、拼酒店、青年旅社。他们都是纯粹的音乐爱好者,来上海只有一个简单的目的:追剧。


小辛是江苏的一名学生。她从大三开始就进入了坑里。去年,她看了130多部剧。疫情过后,音乐市场经历了一波热浪。“感觉演员的陌生面孔越来越多。现在很多男女都开始出来工作了。有很多新手和新剧,根本看不到。”


从23年2月开始,她每个月都“去上海”,住在青年旅社,刷两天剧。一般和追剧的同学在一起。有一次期末考试,时间不统一,她自己住在青年旅社,白天去图书馆学习,晚上刷剧。


每天晚上,“环人广”周围都挤满了人——这是剧圈术语,“环人民广场”的缩写,周围还有别克中剧院、星空、兰心大剧院、上海文化广场等一圈建筑集群。小辛一眼就能分辨出哪些是好朋友。街上很多人会背着相关的戏剧资料,还有人在文创帆布包上写着,‘怎么又追剧了?’"


"一部剧可以看四五十遍"


小辛记得很清楚,2022年11月4日,她看了人生中的第一部音乐剧《翻国王棋》。


沉浸在近距离生动的人物表演中,之后她“近乎疯狂”地爱上了音乐剧。“在别人眼里,有点着魔。可以说,没有你自己的生活,你的生活充满了音乐剧。”


仅仅是《翻国王棋》这部剧,她就看了四五十遍。


剧照《翻国王棋》


令人震惊的数字。但是对于音乐圈的人来说,反复刷同一部剧是很常见的。这就是乐趣所在。


自2022年9月27日首演以来,以北欧神话为背景的《翻国王棋》一直以平均每周2-3次的频率在上海星空间上演。该剧讲述了19世纪航海战争史诗,6名演员,演绎了30多个角色。


每个表演阵容都完全不同。演员应该随机客串不同的配角,每个表演的长期阵容也是随机交替的。俗话说“铁角色,流水演员”,六个主要角色有2-6个交替演员,可以转换成极其丰富的卡牌组合。


小辛在社交平台上发布了自己的《翻国王棋》和《克雷奥尔森组合印象表》。克雷加德和奥尔森是剧中的两个主角,每个都有六个固定的演员。他们衍生出了36个游戏阵容——是的,小辛已经完成了所有的打卡。


对于小辛来说,《翻国王棋》一直都是新的。每次打卡这部剧,她都会对自己的角色有新的认识。比如奥尔森曾经是克雷加德的战士,他被视为英雄榜样,他们是导师和朋友。基于不同演员对角色理解的一些细微差别,“补卡”会呈现出不同的“老师”和“朋友”比例。


到目前为止,她已经在小红书上发布了这部剧10多万字的repo(观后感)。“你可以看到非常感性的奥尔森和理性的奥尔森。这些演员自己的理解可以赋予这个角色不同的情感,所以每次给你带来不同的感受。”小辛说。


用行话来说,这叫“补卡如换剧”——换卡司组合,就像看了一部新剧。于是,“集卡”文化在观众中衍生出来。


《翻国王棋》表演排期表演


虽然我没有花那么多时间在同一部剧上,但十一也有同样的感受。“音乐剧的独特之处在于它的不可复制性。与电影不同,电影是完成的艺术。但音乐剧在不断成长。”


这种成长也体现在演员身上。十一喜欢跟踪不同剧集的同一个演员。她记得去年看过一部演员的剧,今年又见到他的时候,演员变了很多。“他的演唱风格发生了变化,声压、呼吸、声音区域都比去年提高了很多。”上次看到他会因为情绪爆发而唱破音。


她还看到了一个演员,他唱得很好,但他的身体不协调。“他的手和脚跟不一样。”过了一段时间,他的舞蹈逐渐流畅起来,十一觉得“已经远远超过了同龄演员”。


演员的成长给音乐女孩带来了一种培养系的乐趣。这种参与在SD阶段被更准确地放大了。


SD是Stage door的缩写意味着演员的渠道。世界各地的音乐剧院都有SD文化——一般表演在21:30岁左右,演员会从后门离开剧院,意犹未尽的观众会在这里等演员,让他们签名,拍照,或者一起聊戏。在美国百老汇,一些演员会和观众一起唱歌,气氛非常热闹。


BROADWAY.百老汇SDCOM发布的照片


这是一种双向冲击。在SD阶段,有些演员会主动问:“你有没有注意到我今天加了一个新动作?”其他演员会向观众道歉,说他们今天唱得不好真的很尴尬。


对于多年的资深音乐观众来说,他们看了相当多的剧,有些人对这部剧的理解甚至比演员还要深刻。作为一名工作了两年多的音乐演员,徐子含告诉“后浪研究所”,她会时不时地翻看观众的演示,看看是否能激发一些新的灵感。


对于演员来说,没有两场完全相同的表演。每次参加同一部剧,新子含都会稍微改变表演细节。“如果你做同样的事情20次,你会筋疲力尽的。但是我不能让自己筋疲力尽,所以每次都会加入一些对这部剧的新理解。”


但是在剧场中,这些细节的变化也很容易被观众注意到。


“演员也需要反馈。因为他一直在演同一部剧,他可能有点局限于自己。”十一说,她非常喜欢在SD里和演员聊天。有一次她问了一个问题,演员自己也没想明白。“他告诉我,等我回去想一想,过两天我再告诉你。”


一切都围绕着戏剧艺术,在观众和表演者之间形成了一个同样的环境。


"有人的地方就有粉圈"


但是有些事情开始变得不纯粹。


起初,每个人都是为了戏剧而进入剧院。但是在市场热闹之后,很多观众都会为了人而进入剧院。


价格是最明显的方向标。在每部剧中,都有几个固定的位置是“互动位置”,演员会和坐在这个位置的观众互动。比如在灯塔里,船工老爹会拉人上台帮他修船。桑塔露琪亚就是拉人在赌桌上压筹码,让观众有更高的参与度。


根据演员的受欢迎程度,互动位的价格可以被黄牛炒成几倍。如果是演员的“毕业场”(一个演员最后一次演某个角色),一张399的互动位票最多可以炒到一万。“补卡”的传统也是如此。如果是热门演员卡司的价格,连普通前两行的位置都比普通场次贵一倍。


在圈子里呆了一年多,十一觉得SD不对劲,聊戏的人少了。每个人都在排队拍立得的照片,给演员送礼物。其他人不买白嫖的SD票。他们提前查看剧集信息,蹲在侧门,只为演员出门时抢到前排。


事实上,SD是在剧院附近的路边进行的。从十几个人到几百个人,随着音乐圈的火爆,越来越多的观众聚集在剧院外等待。


虽然SD不是演员的责任,完全是非官方阶段,但是当人数增加的时候,演员们还是要结局维持秩序,让大家排队合影打卡。有些热门演员甚至需要3个小时才能完成SD阶段,正式表演只需要2个小时,相当于增加了3个小时的班级。


但是对于演员来说,要提高自己的知名度,SD是一种“固粉”的有效手段。


“你可以理解,现在音乐圈的饭圈有点严重。这其实是一种不健康的情况,但是没有办法。有人的地方就有粉圈。”十一说:“我觉得SD的时候,当演员说‘好吧,我今天就到这里,我要先回家’的时候,他大概要过马路打车了,所以不要再跟了,但是有些人真的跟着他上车的前一秒。”


SD口上海大剧院


对于观众来说,最直观的影响就是踩雷的几率越来越大。


今年3月11日,我在9月份买了一张票——提前半年开了一张票,这也是因为剧官宣布的演员有观众基础,给了制作人信心。刚进坑音乐剧的时候,她只买了一部口碑不错,表演过很多次的剧,但是现在,有时候她会盲目买票去看一个喜欢的演员。


圈内有句话叫“人质”,意思是观众青睐的演员被迫参演质量差的剧,大家都要“救”他——“我们音乐圈经常自嘲为‘韭菜’。‘韭菜’的好奇心太强了。当一部剧说特别烂的时候,大家都会说我想看看这部剧有多烂。进入剧院后,我想,我为什么要花钱受这种罪?”十一说。


利用这种观众心理,一些混水摸鱼的制作人和不专业的原创剧本团队也想在音乐市场分一杯羹——只要他们抓住受欢迎的演员,粉丝肯定会买票,观众不是只能认栽剧集质量差吗?


有一部音乐剧《孙伯符》,在圈内堪称“臭名昭著”。由于卡司的团队和原创剧本,这部剧深受观众期待。然而,在实际的第一场演出中,灯光和舞蹈监督小组罢工了。演出时,连灯光的程序都跑不好。他们手动追逐灯光。他们不仅追不上演员,而且声音也时大时小。当他们回到舞台上时,连演员都含泪道歉。一部好剧最后怎么会变成闹剧?


陷入这种恶性循环,她也只能闭上眼睛等待开奖,“我们都说在这里存无期存款,还不一定有保障。”


面对时高时低的剧本质量,演员也无能为力。旭子含告诉“后浪研究所”,在一部剧的制作中,演员的选择非常有限。“我们在面试的时候被剧组选中,拿不到完整的剧本。我不知道他们的剧里有什么歌。”她只能用心对待每一个剧本,争取每一个宝贵的工作机会。


是的,即使市场很热闹,在演员的经历中,工作机会仍然很少。我经常把它带到面试现场,发现每个来参加考试的演员都是我认识的朋友。“因为这个行业没有那么多机会发布,结果你来了,她来了。今天,我们组建了一个团体。”


造梦


无论是音乐剧的火爆还是混乱,观众年龄层的下降都是不可或缺的。


音乐平均399元的低票价吸引了许多年轻用户。五六年前,音乐剧的受众主要是30-40岁的一线城市中产阶级白领。根据中国演出行业协会的数据,2023年72%的音乐剧观众年龄在18-34岁之间,其中40%的观众年龄在25岁以下,年轻一代。


内容产能无法满足年轻人对观剧快速增长的需求,音乐市场必然会经历一个大浪淘沙的过程。一位大戏副总经理袁肘肘告诉“后浪研究所”,音乐市场的供应能力还是跟不上大众的需求。“创作人才总是不足的。好的编剧、导演、编舞、技术人员、设计师都很稀缺。”


不过好消息是,原创剧集井喷,音乐剧市场也变得更加多样化,科幻、古风、现代都市、民国等新事物涌现。


2022年,唐子含出国留学不久。当他转行做音乐剧演员时,他和朋友的初创剧本团队制作了一部双女剧《蝴蝶变》。当时市面上很少看到女性音乐剧。最近她也发现女音乐剧演员的工作机会越来越多,两个、三个、四个女生的原创剧本也出现了。


■子含(右一)《蝶变》剧照


不管是好是坏,有,总是一个好的开始。


现在,音乐剧这一融合了演唱、舞蹈、表演、理解门槛最低的艺术形式,已被拉进大众圣殿。


在当前消费市场的主流中,年轻消费者会更愿意为自己的情感价值和体验买单。“剧场降低了消费决策的门槛,追剧已经成为一种生活方式,就像周末吃饭和朋友去看电影一样简单。不再是一件高人一等的事情。”袁肘肘说。


“很多时候,追剧的目的是逃离生活,然后去剧院做梦。”小辛说:“你不是通过屏幕欣赏一部作品,而是活生生的人在你面前表演。一切都很生动,现场是一件很有活力的事情。你可能会在剧院里哭,也可能会笑...通过这些形式,你会觉得自己很幸福。”


(本文十一、小辛为化名。)


原题:《反复入沪,一年可以看130场,被上海套牢的音乐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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