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晚要结婚,女孩子要什么单独的房间"

2024-08-21

孩子们没有自己的房间,不一定是因为家庭贫困。概念形成的空间往往比物理空间小得多。


作者 | 邢亚琪


编辑 | 詹腾宇


题图 | “恩珠房间”


1929 2008年,英国女作家弗吉尼亚 · 伍尔夫出版了散文集《自己的房间》。在书中,她讲述了女性在社会上长期遭受的各种不公,用幽默和犀利的语言提出“女性要想写作,就必须有钱,有自己的房间。”


这本书出版了近百年,一直被认为是女权主义的代表作。通过书中的各种叙述,一个发人深省的问题仍然被广泛讨论:为什么女性很难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房间?


中国台湾省作家彭怡平花了十几年时间访问了中国十多个国家。他从具体的女性情况入手,联系政治、经济、文化、阶级等方面进行研究。他写了《女人的房间》这本书,发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很多女人一辈子都没有完全自己的空间,很多女人甚至没有意识到拥有独立空间的重要性。


彭怡平,女人的房间


2016-6-中央编译出版社


是什么因素剥夺了女性对房间的所有权?为什么女孩子不能有自己的卧室?


长大后,小蕾不止一次问父母这个问题,但每一次父母都是搪塞敷衍。


没有答案。


小蕾出生于 2005 2000年,我的家在贵州黔西南地区。家里有五层楼,其中三层出租,一层堆放杂物,另一层是他们家人共同的生活空间。


这么多房间,没有一个完全属于她。从小到大,小蕾一直和妈妈住在一个房间里,这两年搬到了客厅,以沙发为床。


在她身边,很多女生都没有独立的卧室。他们有的有哥哥,有的有弟弟,有的和她一样,家里只有两个女儿。然而,因为父母认为“女孩长大后总是要结婚”,他们似乎不需要在家里有独立的卧室。


(图 /“恩珠房间”)


结合自己的经历和和身边其他女生的交谈,小蕾逐渐发现,不同要求的家庭普遍存在房间分配问题,女生没有选择的权利,或者决定的权利总是落后于家里的男生。


小蕾发现身边很多女生都要面对类似的困境。这些女孩的父母有很多理由可以为此辩护,比如“父母整理房间太麻烦了。 " "家庭经济条件有限" " 男孩和父亲睡在一起太尴尬了。 " 等。


小蕾并不认为这些理由是真的,下面是她的自我报告


生活中没有房间


今年我是小蕾 19 年龄,是个在校学生。


说起来有点不可思议。我住在一个有五层楼的小房子里,但我从来没有自己的单人卧室。从小到大,我一直和妈妈住在同一个房间,最近两年才搬到客厅,以沙发为床。


我的客厅是一个完全开放的空间,旁边有一扇门,门后面有一条过道。过道与厨房、厕所和卧室相连——这意味着我的家人必须首先通过客厅,无论是上厕所、卧室还是厨房。因为不能保证客厅的私密性,从小到大,在浴室洗澡后,出门前一定要穿得整整齐齐,换衣服的时候要等到家里没人,或者找一个没人的地方。睡觉的时间,取决于父母何时关掉电视。


独自一人时,小蕾常常去海边发愣,想着自己的过去和未来。(图片 / 受访者提供)


从小到大,我多次向妈妈提起,希望能腾出一个杂物间,给我做一个个人卧室,但每次父母总是以各种理由搪塞敷衍。如果我鼓足勇气再次提起它,对话就会被故意打断。


有一次,我含泪告诉妈妈,我真的很想有个房间,但又被拒绝了。她说你也可以睡在沙发上,很难整理杂物房。你必须买家具和打扫卫生。


我自然知道这些根本不是真正的原因。我三岁的时候,父母开始分房睡。我妈妈不想为我和父亲沟通太多,但我父亲认为女孩最终会结婚,所以没有必要为注定要离开的女儿准备一所房子。


(图 //房间)


有一段时间,我很固执。我真的很想有一个属于我自己的房间和一张属于我自己的床。当时四楼有一个堆满杂物的房间,里面有一张空床板。我用自己的零花钱买了床垫、床单和被子,从楼下偷了一个枕头。半夜在床上,总会不自觉地想象自己真的有权利使用这个房间,在脑海里一点一点地勾勒出房间装修后的样子。


妈妈对我的做法大为光火,她不止一次气势汹汹地问我:“为什么一定要自己睡觉,死活不跟我睡在一张床上?”


也许只有我在乎。我和妈妈的生活方式不一样。她喜欢安静黑暗的环境,我喜欢开着夜灯听歌睡觉。每次和妈妈睡觉,都不敢在床上翻身,怕打扰她休息。


但是到了深夜,我会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为什么自己连翻身的自由都没有,也没有选择床单上的图案的权利?


小蕾想买一个相机记录的风景,她拍了很多次,才拍出笔直的“东方明珠”。(图片 / 受访者提供)


我羡慕那些有独立卧室的女生。他们可以随意放娃娃、书籍和其他玩具。而我的娃娃,不管是买的还是别人送的,最后都是爸爸扔掉的。他总是说这些东西占用空间,放在家里碍事。


家里剩下的几件和朋友有关的物品是他们送的手写信、名片等小礼物,但一开始只能放在衣柜上。之后,在我多次恳求之后,我妈妈用了一个大盒子。我把这些东西放在盒子里,放在角落里。


又是在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一个盒子可以装进一个女孩的全部。


搬到客厅睡觉后,我的空间还是很有限的,只是一床被子和一个枕头。晚上,沙发是我的床,但白天,我的“床”变成了每个人都可以坐的沙发。我讨厌这个事实,我害怕被发现。 19 载,我从来没有自己的卧室。


除夕夜,小蕾和她的同学经过楼下的一家酒店。她幻想有一天她可以和家人坐在一起,一起点香槟庆祝。(图 / 受访者提供)


高中的时候,一个人的相识超过了。 10 朋友不止一次说要去我家做客,但每次都被我拒绝。我一次又一次的告诉对方,爸爸不喜欢我带人回家做客,有时候还假装家里有客人。我心里知道,拒绝朋友是因为我害怕对方发现我尴尬的生活,我不想承认。如果我带朋友回家,他们只能和我坐在沙发上,没有私密自由的聊天空间。


还有一次,一个朋友在生日那天坐飞机旅行,群里有人建议给对方打视频电话告别。环顾四周,我在房子里找到了一个狭小的空间,但我必须保持固定的姿势,以防止我的朋友发现客厅的沙发和电视。


我害怕别人发现我没有房间,但我的父母似乎不在乎。疫情期间上网课的时候,妈妈经常在我身后走来走去,我要经常改变姿势,防止同学发现妈妈。这种自我暴露的感觉往往让我感到无聊。


姑娘,用什么房子?


很难说,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就非常渴望拥有一间独立的卧室。


在我的印象中,我第一次表现出对独立空间的渴望,这可以追溯到小学的某一天。当时父母买了一把巨大的伞,把伞撑放在地上。我披上布,用手电筒躲在伞下,做了一个“伞房”。


父母不在家的时候,我躲在伞下,给自己放了《爱丽丝漫游仙境》,就像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电视一样。但是,我们要特别注意脚步声。他们进门的时候,把自己安装的“伞房”整理好,让整个环境恢复到离家前的样子。


(图 /“恩珠房间”)


搬到客厅睡觉后,我一直在追求这种安全感。白天父母不在家的时候,我会把沙发上的枕芯叠起来,放在边上。堆叠的枕芯就像保护我的墙壁一样,沙发被包围成了我心中的堡垒。然而,这个堡垒太脆弱了。我必须在父母回家前及时拆除“秘密王国”,以免被父母责骂。


那时,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背后,投射出了多么深刻的渴望。


长大后,我开始向母亲透露买房的想法,她怒斥道:“你将来要结婚,为什么要自己买房?”


后来我问妈妈:“如果我没有自己的房子,要不要像你一样,和丈夫发生矛盾,只能带着孩子离家出走?”


(图 /伯德小姐)


从我的家庭来看,父母有矛盾,妈妈带我们出走已经成为常态。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争吵发生在 2020 2008年夏天,贵州很热。我妈妈穿着短袖在楼下打理商店。一个男人来咨询租房。我妈妈耐心地和对方交流,没有任何不恰当的言语和行为。然而,对方离开后,父亲说她妈妈暴露了衣服,大声训斥她,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站在妈妈身边,忍不住为妈妈辩护——夏天穿短袖很正常,爸爸的行为完全是鸡蛋挑骨头啊!


爸爸顺手拿起身边的一块板子,冲过来打我,他的嘴里振振有词地说:“我是你爸爸,你怎么敢违抗我!”


那时我只有 16 年纪大了,真的感受到了父权的出现。我赶紧跑了,板子终于落在了妈妈身上。后来邻居打电话告诉我,妈妈的头被砸了,血沿着她的后脑勺蔓延到了脖子上。被侮辱的白大褂被血染红了。


我匆匆赶回家,打电话报警——报警在我们家发生过很多次,但每次都是以“调解”结束。我父亲知道如何在警察面前扮演一个遵守规则和良好态度的公民。他和妈妈之间的冲突总是被定义为家庭琐事。果不其然,听到我说了具体地址后,警察以孩子报假警为由挂断了电话。


我赶回家,带着妈妈去医院包扎,再一次和她一起去姥姥家“避难”。


从小到大,我都很抗拒去外婆家。她有 5 孩子,只有我妈妈不受宠爱,这是其他兄弟姐妹欺负的目标。我妈妈和父亲结婚后没有地方住,只能住在外婆家。他们必须定期向外婆支付租金和水电费,但他们经常被外婆赶出去。


我尝试过几次了解这些年的细节,但我妈妈总是避免谈论它们。爸爸似乎没有拒绝。他总是说:“一开始,我保护了你的母亲和姐姐。”


长大后,这种歧视从母亲蔓延到了我和姐姐身上。每次回外婆家,她总是唠叨我们浪费电和水。这种指责从来没有发生在表姐身上。


(图 /伯德小姐)


在去外婆家的路上,我问妈妈:“为什么每次夫妻吵架,老婆孩子总是离家出走?”妈妈没有直接回答,但她说她再也不会回到爸爸身边,继续和他住在一起。


在这种情况下,我在成长的过程中听过无数次,但那天,我不知道是妈妈脸上的表情太坚定了,还是白衣服上的血太刺眼了,所以我还是选择了相信。但几天后,一场熟悉的承认错误的会议仍然在外婆家上演:爸爸拉着妈妈的手,说他再也不会打她了,求她回家。


站在楼上,我看到妈妈笑了。她看起来很开心,羞涩地对父亲说:“如果你帮我搬东西,我会和你一起回家。”然后他们真的搬走了物品。我一个人坐在楼上,看着他们两个越来越远。


我的父母,外婆,竟然没人想起我还在楼上。


父母走后,我和外婆被留在了房间里。那时,姥爷已经去世,外婆患有脑梗塞。她忍不住在深夜打床,大喊大叫。听着不时发出的刺耳声音,我只觉得一种被抛弃的强烈感觉席卷了全身。


(图 /伯德小姐)


那天晚上,我想起了妈妈经常说的话,“世界上没有不爱孩子的母亲”,“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我的眼睛和耳朵告诉我,她爱我,但她更爱我的父亲,但我不确定这种爱从何而来,还剩下一些。


之后读艾丽丝 · 在门罗的《逃跑》中,我在书中的女主人身上看到了她的母亲。一个下定决心逃跑的女人会主动回到被困的监狱,甚至撒谎责怪那些帮她逃跑的人——在现实生活中,我不止一次劝她离婚,但她总是用一种特别无奈的语气对我说:“我已经这个年纪了,我的性格就是这样,我不能按照你的想法去改变。他说:“很多时候,她和爸爸站在统一的战线上,一起指责、辱骂我是不孝女,居然鼓励父母离婚。


爸爸经常威胁:“老子的血在你身上流淌。无论你走到哪里,你都摆脱不了我。如果你将来挣钱,你必须得到一半的工资来支持我。否则,无论你走到哪里,我都会去。”


事后不久,我在日记里写道:“我的脚上总有一条链子。无论我走到哪里,紧紧抓住链子的爸爸都能把我拉回来。”在我心里,我也坚定了买房的想法。我想逃跑。


同时,我也开始逐渐接受,与父亲纠缠一生,是母亲的选择。没办法改变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我想要的家,


该从何而来


不像我想单独买房的想法,姐姐经常觉得女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要面对很多困难,要摆脱它,只能依附于男人。


姐姐今年 34 年龄符合中国传统社会“长姐如母”的观念。从我出生开始,她和爸爸妈妈住在外婆家的时候就不止一次被赶走了。几年前,爸爸沉迷于赌博,挥霍了家里的积蓄。在她结婚之前,她主动承担了家里的开销。


也许是因为童年的经历,姐姐把生活的希望寄托在婚姻和伴侣身上。她认为女人婚后有所有需要的物质基础,不用担心买车买房。


(图 /伯德小姐)


她曾经为和一个恋人一起买房付出了代价,但最终他们因为分歧而分开了。姐姐既没有要求男方还房款,也放弃了房子的所有权,大部分存款都白费了。


我曾经给她发过一条信息 3000 多字新闻劝她自救,放弃依附男人的想法,但她回答我:“你的生活太理想主义了,我是现实主义者。我想看看你的自救会发生什么。”


慢慢地,我和姐姐的联系减少了,所以我不再劝她了。偶尔姐姐来找我吐槽,我也开始附和她,给她想要的情感价值。但是我越来越清楚地感觉到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在某种程度上,姐姐和妈妈非常相似。他们是曹七巧在《金锁记》中的文学缩影:他们遭受了多重压迫,精神上极度痛苦,但没有有效的方法来处理这种痛苦。长此以往,他们把这种痛苦强加给别人,成为加害者。


(图 /“恩珠房间”)


上了大学之后,我和家人的联系就减少了。同时,我真的有自己的床、桌子和柜子。每个月,我都会从 1500 把生活费里拿出来 1000 购买贴花、唱片、书籍等,装饰宿舍这个属于自己的小空间。


每天晚上睡觉前,我都会拉上窗帘,打开床边的一盏台灯。温暖昏暗的灯光充满了每一个角落,那种宁静的感觉总是让我感到满足。在这个空间里,我可以看手机和书,不用害怕随意翻身,会影响到别人或者触摸到别人的身体。没有人会监视我。这是一个绝对私密的封闭空间。


看着宿舍桌子上越来越多的装饰品,我发现它们似乎只是被放在那里,并没有得到真正的住所。之后我打包丢了一些娃娃和装饰品,也卖了一些。


之前在8月份看长安的书的时候,在评论区看到一条信息:如果一个家庭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但是房间数量不够,躺在客厅里的通常是女儿。


当我和身边的朋友聊到女生没有独立的房间时,我发现有些女生即使有自己的卧室,也只能把父母喜欢的东西放在父母给的空间里。那些被拒绝的只能藏起来。我有一个室友是二次元爱好者,但是因为父母的反对,她不得不把自己喜欢的东西藏起来。


(图 /“恩珠房间”)


离开父母的视野后,她买了一个展示柜,原本藏在角落里的稻谷,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家”。


还有两个女人,家里各有一个哥哥和弟弟,他们有自己独立的卧室,而我的两个朋友无一例外都躺在客厅的沙发上。


其中一个朋友多次提到,长大后要逃离出身家庭,住在千里之外的城市,最好在海边定居。但是她的母亲毫不犹豫地强迫她死去,她的朋友被迫留下来。


我越来越意识到我想要一个完全独立的空间来容纳我所拥有的一切。我经常在网上搜索买房的相关内容,经常计算买房需要多少年。最近,我在一家机构做兼职。虽然工资不高,但我觉得很满足。


似乎我离理想的家越来越近了。


校对:见面;操作:鹿子芮;排版:魏?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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