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问｜肥胖症真的有“神药”吗？临床医师：没有一劳永逸的减肥药。

·“在过去的40年里，中国肥胖的发病率增加了近10倍。所有慢性病的根源都是肥胖。如果控制肥胖，下游疾病可以得到有效的预防和治疗。”

·“改变现状的方法一般可以减轻5%-10%的体重，代谢手术一般可以减轻25%-30%的体重。新型减肥药减肥幅度可达15%-20%，有的患者甚至更多。但是，光靠药物是不可能一劳永逸地减肥的。药物只是一种帮助。”

跨国制药公司礼来2024年7月19日（LLY.US）中国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宣布替尔泊肽减重版获中国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NMPA）批准上市(商品名称:穆峰达)，距离司美格鲁肽减重版以“减肥药”的名义在中国上市(商品名称:诺和盈)只有三周。这两种药物都用于长期体重管理，即在调整饮食、增加运动的基础上。

胰高糖素样肽-1-司美格鲁肽（GLP-受体激动剂，能激活GLP-1受体；替尔泊肽是葡萄糖依赖性促胰岛素多肽（GIP）/GLP-1受体激动剂可以同时激活GIP受体和GLP-1受体。两者都可以通过调节食欲来减少食物摄入量、体重和脂肪量。

艾昆纬咨询机构（IQVIA）根据2024年2月22日发布的一份报告，GLP-1受体激动剂，尤其是Wegovy(司美格鲁肽注射剂)的到来，意味着肥胖市场的转折点首次实现了10%-15%有价值的体重下降，因为药物干扰。

肥胖症是一个巨大的市场。据IQVIA研究所《2024年全球药物使用报告》显示，2023年全球肥胖费用达到近240亿美元，短短三年内增长7倍以上。预计从2024年开始，市场将迅速加速，到2028年，潜在价值将达到1310亿美元。

早在2021年6月，司美格鲁肽减重版就在美国上市(商品名称：Wegovy），埃隆·马斯克·特斯拉CEO（Elon Mask）等待名人的“代言”迅速进入公众视野。2023 Wegovy年销售额约为45.3亿美元，同比增长407%。

虽然司美格鲁肽有冲击“全球药王”的气魄，但礼来的替尔泊肽仍然备受关注，因其明亮的数据而被视为与司美格鲁肽竞争减肥市场的王座——在许多临床试验中，减肥效果被刷新了几次。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2023年11月（FDA）允许替尔泊肽减重版上市(商品名称：Zepbound）。根据礼来2023年的财务报告，Zepbound销售额不到2个月就达到了1.76亿美元。Zepbound在美国的价格是每月1059.87美元，与Wegovy相比，每月1350美元的价格下降了20%左右。

想要在1000亿美元的市场上分一杯羹的药企不在少数。据悉，全球有200多种GLP-1受体激动剂正处于临床前至批准上市阶段。根据生物医药行业媒体Endpoints News，Jim生物制造顾问 在诺和诺德和礼来的下一个竞争对手进入市场之前，Miller认为可能还有三年左右的时间。除了注射剂之外，GLP-1类药物的口服版也在路上。

肥胖症已成为全球公共卫生问题。世界肥胖联盟于2024年3月发布的《世界肥胖地图2023》（World Obesity Atlas 预计到2035年，全球肥胖或超重将超过40亿人，占全球人口的51%。根据2022版《中国居民膳食指南》，中国成年居民超重和肥胖的比例已经超过50%。

到底什么是“肥胖”？这是一种病吗？新型减肥药上市将对减肥治疗产生多大影响？7月31日，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内分泌科主任李小英教授(以下简称“中山医院”)接受了ThePaper的采访。他也是穆峰达在中国实施的临床试验。（SURMOUNT-CN）主要研究者。2023年，他与北京大学人民医院纪立农教授联合成立了内分泌代谢科肥胖诊疗联盟，旨在打造以内分泌科为主的多学科肥胖诊疗团队，将健康体重管理理念传递给社会。

李小英说，GLP-一种新型减肥药可能会成为未来肥胖的主要治疗方法，但不可能一劳永逸地依靠药物减肥。药物只是一种帮助。这种药将来可能会继续供不应求。他们之所以如此受欢迎，是因为更多的人使用它们是为了审美而不是治疗。

左5为李小英博士。受访者提供图片

【对话】

怎样才能算肥胖？

澎湃科技：作为一名医生，你明白什么是肥胖？

中山医院内分泌科主任李小英(复旦大学附属)：人们通常所说的肥胖是指超出正常范围的体重。目前最常用的衡量体重的指标是身体质量指数(身体质量指数)，其计算方法是体重。（KG）除了身高(米)的平方。BMI之所以常见，是因为它比较容易获得，只需要测量身高和体重。

在西方，BMI≥30kg/㎡便是肥胖。根据中国人的数据，BMI≥28kg/㎡在这种情况下，高血压、糖尿病、心血管疾病等风险会明显增加，所以BMI是中国肥胖的标准。≥28kg/㎡。超重是介于正常和肥胖之间的体重，在西方，BMI在25-30kg/㎡为了超重，中国的超重标准是BMI在24-28kg/㎡。尽管这种方法方便、简单地判断肥胖，但是近年来越来越多的人认为它存在一些不足和缺陷。

什么是肥胖是客观的？除体重这一指标外，更重要的是体内脂肪重量(体脂)。很多球员体重很重，看上去也很胖，但是他们身上有肌肉，体脂率很低。正常情况下，男性体脂约为体重的15%-20%，女性体脂约为20%-25%，即使肥胖也超出了这个范围。目前，测量体脂最简单的方法是生物阻抗。脂肪的电导性不同于其他成分(数据传输的阻力不同)，脂肪的大致比例可以通过生物阻抗来测量。此外还有更精确的双能x线（DEXA）等方法。体脂这一指标的获取比体重更为复杂。

一般情况下，如果你的身体质量指数超重或肥胖，就需要进一步检查身体脂肪，这将有助于下一步的治疗。一般来说，身体质量指数和体脂是成比例的，只有少数人的两个指标不一致。，在决定未来的治疗之前，医生需要分析体脂到底超过了多少。

另外一个指标是腰围。假使是非常均匀的肥胖，肥胖在皮下，其实是有些伤害不大的脂肪。若腹部肥胖，医学上称为腹部脂肪增多，腹围增厚，属于中央型肥胖，危害较大。因为腹部脂肪会产生很不好的因素，导致某些疾病的风险增加。中国男人的腰围≥女性腰围90cm≥85cm，表示为中央型肥胖，其风险大于BMI属于超重/肥胖。

ThePaper:根据中国营养学会发布的《中国居民膳食指南(2022)》，中国成年居民超重和肥胖率已经超过50%。2024年6月26日，国家卫生健康委在新闻发布会上专门讨论了体重管理问题，并提到了“体重管理年”活动。中国肥胖有多严重？

李小英：根据流行病学数据，中国约有14%的人肥胖，36%的人超重，但是中国的人口特别多。在过去的40年里，中国肥胖的发病率增加了近10倍。按照“中国肥胖发病率地图”(中国肥胖发病率及相关发病率：1580 2023年11月，万成人横截面真实世界研究发表在学术期刊《糖尿病、肥胖与代谢》中，中国肥胖/超重问题在男性中比女性更为普遍；北方肥胖/超重率高于南方，东北、西北、广东、福建较低；年龄方面，肥胖呈年轻化趋势，儿童、青少年肥胖的比例越来越高。以前在医院看到的肥胖患者并不多，因为没有有效的药物。由于没有有效的药物，过去在医院看到的肥胖患者并不多。随着新的减肥药物的出现，越来越多的肥胖患者来到医院。

澎湃科技：为什么人会发胖？

李小英：第一，生活越来越好。体重，特别是体脂的增加与能量储存有关，当能量消耗大于能量消耗时，体重也会增加。摄入的能量相对容易计算，消耗的能量分为几个方面:体力活动的消耗约占30%，日常消耗约占10%(比如吃东西需要消耗能量)，其他60%是基础代谢，即人体在安静的情况下维持生命活动所需的最低能量消耗。在过去的40年里，我们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在中国，碳水化合物的摄入量减少，但是热量和脂肪的摄入量增加。另一方面，我们的活动减少了，更多的人在室内工作。大多数人选择开车、坐地铁、骑电瓶车，很少有人走路或骑自行车。肥胖症的主要影响因素是生活习惯，其次是先天因素。

GLP-一种新型减肥药改变减肥治疗。

澎湃科技：GLP-临床上如何使用1类药物？

李小英：以前一系列的GLP-1类药物都是糖尿病。它们有很好的降糖效果，但是减肥效果并不是那么好。因为这些药物是为糖尿病患者开发的。比如司美格鲁肽，以前在医院用的最大剂量是1.0。mg，尽管部分糖尿病患者表现出减肥的效果，但这并不是一种减肥剂量，这是一种具有降糖作用的剂量。今年6月，司美格鲁肽减重版2.4mg在中国上市。7月19日，礼来穆峰达在中国上市。它们是GLP-1类药物，真正用于减肥。

澎湃科技：它们是否会改变临床减肥治疗的局面？

李小英：肯定会的。如今，治疗肥胖的主要临床手段是改变现状，即控制饮食、增加运动和代谢手术。还有很多其他的治疗方法，但实际的减肥幅度是有限的。通常情况下，改变现状的方法可以减轻5%-10%的体重，代谢手术一般可以减轻25%-30%的体重。新陈代谢手术毕竟是手术，用户数量有限。而且新型减肥药的减肥幅度可达15%-20%，有些患者甚至更多。原来的减肥药可以减肥7%-10%左右，类似于改善生活方式的效果。所以强有效的减肥药应该是未来肥胖的主要治疗方法。

这意味着未来会有更多的患者来医院，因为医院和药店都需要处方。然后带来另一个问题。应该找哪个科室的医生开药？一定是内分泌科。因为内分泌科对肥胖及其并发症最熟悉GLP-1类药物。因此，未来的减肥治疗将由内分泌科主导，医生、营养师和健康经理共同参与。

现在我们正处于肥胖管理的转型阶段，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提出了“体重管理年”活动，表明我们非常重视肥胖。近年来，慢性病的数量增加了太多，包括糖尿病、高血压、心血管疾病、肿瘤、脂肪肝等。肥胖是所有慢性疾病的根源。假如控制肥胖，下游的疾病就能得到有效的预防和治疗。在这样的前提下，中山医院率先成立了内分泌代谢科肥胖诊疗联盟，与国内数百家医院的内分泌科合作，推动减肥门诊的普遍建设，规范医疗机构肥胖患者的诊疗肥胖，包括方式干预、如何随访等。目前已有32家医院进入联盟，今年年底前将有100家医院，明年可能有300家医院逐步扩大。

ThePaper:诺和盈和穆峰达都是根据身体质量指数开药的。刚才提到身体质量指数不是一个完美的指标。医生开药需要多评价患者吗？

李小英：在给病人开处方药时，身体质量指数是第一位的。我们也会通过病史和实验室检查来判断病人是否有并发症。医生还应该判断患者的身体质量指数是否与身体脂肪一致。如果一致，开处方时，身体脂肪的测量不是必须的，而是补充的。一般建议内分泌科开设的减肥门诊纳入体脂测量，因为医院的专科应该比社会机构更规范。

澎湃科技：目前许多网上药店也可以提供这种药物。

李小英：这种药需要处方。如果患者没有经过医生的咨询，去药店买药是有风险的。如果一个人的身体质量指数正常，甚至达不到标准，就要去药店买药减肥。如果药店不知道他/她是胖是瘦，给他/她吃药会进一步加重他/她的体重，让他/她厌食。

另一方面，这些药物可能会有严重的消化道反应，有些人会感到恶心、呕吐和腹泻，但患者可能不知道。因此，医生需要判断这些药物的使用。医生应该向患者解释许多可能的副作用和药物使用过程中需要注意的问题。例如，这些药物应该从小剂量注射，并逐渐增加剂量。有些患者不清楚，所以如果一下子用最大剂量，副作用会很大。

没有一劳永逸的减肥方法。

澎湃科技：现在GLP-1类药物很受欢迎，大家都认为它是“减肥神药”。减肥有没有“神药”？

李小英：不算“神药”，这有点夸张。但是近100年来，减肥药物的研发历史上，确实没有像今天这样有效的减肥药物。不能说是神奇的药，但是对于肥胖的人来说，我觉得它有一个“奇妙”的地方——它有很好的减肥效果，相对来说没有特别严重的副作用，目前安全性也不错。究竟作用于哪些部位，具体原理还不清楚，有一种新鲜感。这也不是一劳永逸的减肥方法，一旦停药，就会反弹。因此，使用此类药物的病人必须结合饮食和运动的控制，以保持减肥效果，尤其是在停药期间。单靠药物一劳永逸地减肥是不可能的，药物只是一种帮助。

澎湃科技:以司美格鲁肽为代表的GLP-1类药物在全球范围内备受追捧，供不应求。过去，一些不科学的减肥方法一直很流行，比如清肠排便的药物，抽脂减肥。网上有很多类似7天快速减肥的宣传信息。为什么这些不科学的减肥方法可以长期流行？这些现象的背后是人们对人体的审美意识是否太强？

李小英：过去，被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正式批准的药物无法实现快速减肥。那些所谓的快速减肥药是在这些药物的基础上添加一些其他成分。严格控制饮食可以快速减肥，比如生酮饮食。每天的碳水化合物摄入量只占能量摄入量的10%以下，但不太可能持续。长期选择可能对健康没有好处。在医学上不太接受体重的快速缓解，一般一周减肥一公斤就可以了，因为不仅脂肪会迅速减肥，肌肉也会流失。

司美格鲁肽之所以受到追捧，是因为许多人从审美的角度来使用它，而非从疾病治疗的角度来使用它。长期以来，肥胖并不被称为疾病，世界卫生组织直到1997年才正式将其定义为疾病。但是在现实生活中，如果一个人的身体质量指数符合肥胖标准，他的血压、血脂和血糖都可以。他能吃、能喝、能睡吗？这是一种疾病吗？不是病，为什么要治疗？因为这些指标虽然正常，但这个人其实面临着很高的健康风险。

肥胖通常在临床上分类，至少有一个代谢指标异常，属于肥胖前期，但不是临床肥胖。临床肥胖肯定需要治疗，肥胖前期需要预防性治疗。根据供需原则，药物应首先提供给肥胖和并发症患者，其次是肥胖和有疾病风险的人，最后是有审美需求的人。然而，这些人数众多，抢占了资源。

澎湃科技:在此之前，司美格鲁肽和替尔泊肽在国内外都供不应求，所以诺和诺德和礼来一直在扩大产能。中国的短缺有没有缓解？未来临床上使用GLP-1类药物有哪些顾虑或希望？

李小英：目前，诺和盈和穆峰达已经被允许在中国上市，但尚未真正在中国市场供应，因此尚未看到短缺。司美格鲁肽，以前用于降血糖，有时对糖尿病患者来说是不存在的。未来，减肥药品也可能面临短缺，因为它们是从国外生产的。减肥需求太大，但产能有限。

将来，当他们真正应用到临床上时，第一，希望最需要这种药的病人能得到。。此外，这些药物还没有被纳入医疗保险。如果把最需要用药的人的用药纳入医疗保险，可以解决他们的问题。这种药比较贵，有些急需用药的人可能买不起药，有些不那么需要用药的人在用药，这种情况以后可能还会继续存在。另外，这种药应该从医生那里开出来，不适合在药店、医疗美容机构轻易给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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