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后农民工意外爆红：“他是中国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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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 后陈直，

曾经是一名流水线上的农民工，

2021 2008年，因为阅读和翻译哲学在网上“爆红”，

在工厂里被称为“海德格尔”。

这个故事曾经引起网友的热议：

农民工是否有资格读哲学？

那是一种逃避吗？

还受到很多人的指责，

他说自己只关心自己，没有肩负起养家的责任。

斯拉沃热，当代著名的思想家 · 齐泽克

对于陈直的故事非常感兴趣，

称他为“中国的奇迹”。

之后，陈直离开了流水线，

我在石家庄的一所学校得到了一份办公室工作。

他更投身于哲学，

试着弄清楚每个人都会困惑的问题：

人类的本质是什么？

人生的意义是什么？

今年 5 月亮，他出版了《海德格尔导论》，

一位在石家庄拜访了他，

聊了三年离开工厂后，

生活和思想上他的变化。

编辑：鲁雨涵

编辑：倪楚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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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直很少接受视频采访。

陈直作为“读海德格尔的农民工”受到重视，他的内心是矛盾的。

在某种意义上，他感激自己的翻译能够出版，并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一种“景观”。

中国不再缺少工人追求文学和美学的励志故事，但参与哲学的例子并不多。媒体和公众试图窥探他的出身家庭、夫妻关系和工作收入，甚至将其视为阶级固化下追求精神胜利法的结果。

陈直对这些视角的讨论不感兴趣:“虽然我的社会地位强烈地引起了人们的好奇心，但我自己并没有从这些视角阅读哲学。”

他引用了海德格尔的话：“形而上学(哲学)属于人性，只要人活着，人就会以某种方式进行哲学思考。”

“但是不去想是正常的。正如海德格尔常说的，存在是自己掩盖的。”陈直顿了一下，“很多人忘记了自己的本性。”

《海德格尔导论》陈直与

陈直在 10 一岁以后，第一次出现了一些哲学困惑。

亚里士多德说:“哲学起源于惊喜。”大部分都是休闲阶层饭后的一些惊喜，比如为什么鸟会飞。陈直的“惊讶”更多的来自焦虑、不安和恐惧。“我在想，如果生活或活着对我来说是如此残酷和无情，那么死亡意味着什么，生活意味着什么？”

到了 18 岁月，他越来越迷茫，“我们观念的本质是什么，我们的感受，我们的情感，这些东西的本质是什么？”

他短暂地上了两所学校，学习数学。自然科学解决不了他的困惑。他想从心理学中寻求答案，知道心理学是一门独立于哲学的学科，最终探索到哲学的世界。

最后，他被学校劝退，因为他沉迷于哲学。他的父母不让他回老家，所以他不得不出去工作，浙江、江苏、北京、广东和福建。作为“农民工”的最后一份工作，是在厦门的一家手机镜头厂负责维修和设置飞机。

2021 年 8 月亮，由于想出版自己翻译的《海德格尔导论》，陈直在网上发帖求助，不小心引起了媒体的关注。

最务实的社会地位和公认的“无用之学”之间的巨大对比引起了热烈的讨论:“农民工能读哲学吗？”“农民工有资格读哲学吗？”“农民工应该读哲学吗？”

陈直也在乎“农民工”这个名字，但比起这个身份本身，他更想摆脱社会对农民工的普遍歧视和误解。他也担心这种歧视会涉及到他的翻译，贬低这本书一文不值。

得到翻译后，陈直反复看了好几遍。

今年 5 月， 陈直翻译的《海德格尔导论》终于出版了，期间经历了几次校对。拿到实体书后，陈直反复看了几遍，挑出了一些小错误。“但总的来说，还可以。”

当代著名的思想家齐泽克也参与了这次讨论。 他说:“我们应该庆祝像陈直这样的奇迹——他们证明哲学不仅仅是一门学科，哲学可以突然打断我们日常生活的进程，让我们感到困惑。”

这句话给了陈直很大的力量，让他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所以在一些“风格”中，陈直很乐意成为一名“读哲学的农民工”，被大众所认识。

他认为，每个人都可能从他的“现象”中意识到，所有的社会身份，包括财富、权力、地位等。，与“人性”无关。农民工、大老板和所谓的“高级知识分子”与“人性”是平等的。

“有时候，我甚至认为，与一些所谓的上层阶级或中产阶级相比，无产阶级可能更能展现和绽放人性。”

十多年来，陈直一直在制造业的生产线上工作，包括快递物流公司、印刷厂和富士康，这些公司都很熟悉。

工厂从早晨开始做六休一， 8 点干到夜里 8 点，甚至更久，“脑子里什么都想不出来”。陈直认为自己患有“幽闭恐惧症”，被困在封闭嘈杂的工厂和拥堵肮脏的集体宿舍里，这是非常痛苦的。

他不得不在生活的缝隙中读哲学。在北京工作的时候，他住在通州租的六七平米的地下室，只能放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他在这里读了海德格尔的《存在与时间》。当他在深圳富士康时，他每天都要假装 800 个 ipad 屏幕，下班后去附近的街道图书馆看书。

很多哲学论文都是陈直打印的。

为翻译《海德格尔导论》，陈直每周请一天假，这意味着每月的损失接近 1000 块的收入。大约200页的《海德格尔导论》，花了四个月的时间才完成初译。

陈直形容自己长期处于“非常非常压抑”的状态。“比如赚不到钱，看不懂哲学，甚至说话的时候开始有点尴尬。”他很难期待长时间呆在办公室里。如果一个地方最多只能工作半年，他会主动或被动地离开。

当第一家媒体来到你家门口时，他正处于工作转换的焦虑之中。“坦白说，我当时很绝望，因为我会继续找工作，面临同样的情况，但是方法不多。”

报道“爆炸”了，“工厂里的海德格尔”火了。河北某职业学院领导联系陈直，愿意在杂志编辑室为他提供一份文职工作作为编辑和排版员。

他的新办公室宽敞明亮，有空调和暖气，教职工食堂的自助餐只要5元。学校提供的宿舍是两室一厅，一室是带阳台的卧室，另一室是陈直的阅读和写作空间。有时候他会睡在这里，这样他就可以随时起床写点东西。

学校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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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图书馆

学院严格遵守劳动法，陈直因此有更多的时间投入哲学，处理许多思想上的困惑。

2023 年 11 月亮，他觉得自己得到了一个大概的“理解”，即“本质生存”。

这个概念是他从海德格尔的思想中延伸出来的，字面意思是按照更深层次、更核心的“本质”来生存。

相反，身体性生活(物质性生活)和社会性生活(情感、友谊、普通社会性交等)。

“本质生存”就是克服“身体生物本能”，逃离“社会工作生活”，为“人性”创造更多的可能。

在现实生活中，陈直认为“本质生存”类似于极简主义甚至苦行主义的生活方式。“作为一个普通人，在完成日常事务后，我们仍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进行“实质性生活”，而不是在工作之外从事休闲娱乐。”

晚餐通常是煮方便面

自去年 12 从月亮开始，他试图制定一个艰苦的计划，严格控制身体性感的诱惑——比如从感官上吃“好吃”的食材，喝“好吃”的东西。但是没有成功。

他还认为睡眠时间应该尽可能减少。“我同意一些佛教理论。如果我们想意识到这一点，我们应该始终处于有意识的状态。”

“幸福”和“幸福”这样积极的情绪不是他的目标。“我说我很高兴这本书能出版。我想了很久。你想加上“开心”这个词吗？但一般大家都会加，所以我就加了。”

当他意识到“本质生存”时，这是他近年来很少被视为“快乐”的时刻。于是，他开始频繁写作，渴望更多地解释和解释。

陈直很少去超市，习惯于在网上买菜和日常用品。

陈直身边很少有人愿意和他谈论哲学，他也不介意。海德格尔说，人们被抛到了这个世界上。

互联网给了他更多的分享空间。他几乎每两天就会在豆瓣上更新一篇长文，记录自己的生活和哲学思想，大部分文章都没有最新的评论。他也开始重新接受采访，一方面是为了宣传新书，另一方面是为了表达自己对“本质生存”的看法。

”“但是在接受了几位记者的采访之后，我觉得也没什么意思。很少有人同意。”

陈直和妻子小赖

陈直承认自己是个“战斗失败者”。

在他的家乡江西农村，大多数人20岁就结婚了。他直到30岁才接受家里安排的相亲，以此来表达对普通事物的“拒绝”。甚至不是“斗争”，但这已经是他最大的努力了。

他的妻子小赖比他小两岁。她是一个温柔传统的女人，在石家庄做电话客服。在工作日，她早上 7 要出去，骑着电动车去市区。由于北方气候干燥，工作强度大，她的喉咙一直是哑的。

刚结婚的时候，小赖也觉得陈直只是一个“呆在农村，没有赚钱能力的老实人”。陈直告诉她，我可能比你看到的更不一样，甚至比你看到的还要“强大”，她不这么认为。

她慢慢看到了陈直的“力量”。她对“哲学”没有概念，但英语是一种值得敬佩的“能力”。媒体争相拜访，陈直的名字印在书的封面上，从而获得了更好的工作，大大改善了家庭的生活条件，这让小赖感到惊讶甚至难以置信。

假如以前她认为“搞哲学”是不务正业的话，现在她会觉得陈直真的是“做事”，尽量不打扰他，比如刷短视频的时候戴上耳机。

小赖下班晚了，陈直会负责家务。

第一篇报道发出后，陈直收到了很多网友的批评，说他“没用”、“不负责任”、“只想着自己的事”等等。

他确实履行了作为孩子和丈夫的基本职责。按照妈妈的想法结婚生子，成为家庭的主要收入来源，给留守家乡的儿子汇钱购物，还负责做饭和做家务...

陈直认为他应该尽最大努力克服许多物欲，但他会满足小赖的需求。今年3月，他们很少同时有假期。小赖让陈直带他去济南。当我们参观时，陈直将被邀请去杭州参加新书分享会。小赖也请了三天假一起去。她无法掩饰对这次旅行的期待。

陈直对许多人喜欢的“旅行”持怀疑态度。“没有必要在地球这样的小地方折腾。”他更相信康德所说的“头顶的星空”，这对我们来说比在地球这个地方“旅行”更有意义。

而且小赖和大多数人的想法一样，有条件的话，能“环游世界，感受这个世界的美好。”

陈直吃面条，小赖吃饭，偶尔聊聊自己的日子。

两个人很难达到灵魂的共鸣，但家庭关系非常和谐。“我们几乎没有争吵的区域。当然，这可能主要是因为她对我的宽容。”陈直也意识到，如果不是目前的经济状况相对可以接受，他可能无法保持这种尊严。

“坦白说，我不太会和别人打交道。这个人，包括我的孩子，甚至我的妻子。”萨特说，别人就是地狱，陈直深受感动。

陈直没有主动提起他的父亲。从之前的采访中，我们知道他的父亲有“暴力”，这不仅体现在肢体暴力上，也体现在言语上。如果他心情不好，他会破口大骂。他曾在一次采访中说:“我对他的爱并不复杂，那就是我没有感情。”

他的家乡很穷。他上小学的时候，经常欠学费。“有一次，早上升国旗后，校长在全校面前通知我学费还没交，让我尽快催促父母交费。”这让陈直感到侮辱。

在他“黑暗”的童年里，只有和妈妈一起度过的时光才是“幸福”的。这就是为什么他很难对妈妈的困境视而不见。

结婚的时候，陈直借钱买了一辆车，几万块钱。因为村里每个人都会在结婚后买车，虽然这对于在其他地方工作的人来说毫无价值。“主要是考虑到我妈的感受，她在那种环境下处境非常艰难。”

陈直没有告诉他的母亲他的事情，包括他读哲学、翻译、出书和接受采访。这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已经是一种“普通意义上的成功”，本来可以成为母亲在家乡炫耀的资本。他认为没有必要无休止地比较。“我想在她面前展示一个相对普通的人。”

他曾在一篇文章中写道:“我真的很讨厌社会上各种意义上的相互斗争。我想要的是‘自我斗争’...我想克服我的无知，让自己‘觉醒’。”

陈直经常一个人去公园。

假如使用“孤独”这个词的积极意义，陈直就是孤独的。

他认为，有人的地方就有政治，他防止与人有这样或那样的关系。他喜欢“植物比较多的地方”，比如森林和植物园。在石家庄，他最喜欢的是家附近沿河的一个小公园。

这里，与他纠缠的日常事务被“清除”或“悬置”，更加“内在”、"深层"、展示“本质”的东西。

对他来说，这里就是海德格尔所说的“林中空地”，“万物在其中显露自己，敞开自己”。

然而，在大多数生活中，他感到悲伤，“这与我的现实生活密切相关。很多事情处理不了，处理不了。当我想到很多这样的事情时，我感到一种悲伤的感觉。”

比如小赖想和儿子住在一起，陈直很乐意让孩子留在家乡和妈妈住在一起。他认为自己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父亲，担心自己的孩子会受到不良影响。

再比如，孩子经常生病，这让他妈妈不知所措。陈直去年夏天回家，带着孩子去医院检查。当他有医疗保险时，他花了将近。 1000 元，“让我感到非常惊讶和无法忍受，但我必须忍受。”

“你现在的分歧就是这些问题都是实际存在的，你需要去处理，但你主观上不在乎吗？”

他说:“我不太同意你说的主观这个词。原则上，我不想太在意这些问题。一方面，我真的缺乏这方面的能力；另一方面，我认为如果我整天思考这种事情，可能没有太多真正的意义和价值。”

家中除油、盐、酱、醋外，还有成堆的哲学书籍。

哲学可以消除他的一些焦虑。“我对社会事物无能为力。在这种情况下，我会考虑我自己的事情。”因此，他主要阅读一些个体主义思想家，如海德格尔、克尔凯郭尔和萨特。

他一直对克尔凯郭尔说的“我想找到我可以为之而生，为之而死的真理”这句话记忆深刻。“我以前不知道我的主观真理是什么，但现在我想我找到了。”

他从来不假设自己很有钱，实现所谓的“本质生存”，也不需要太多的钱。比如他关注的豆瓣。 FIRE 生活(贫穷版)“小组，每个人都试图在没有钱的情况下，在没有更多“社会性生活”的情况下生活，在没有“工作烦恼”的情况下生活。

幸运的是，陈直目前仍然处于良好的生活和工作环境中，这使他有更多的时间来完成“更重要的事情”。

他非常期待科学技术的发展。在未来的某一天，每个人至少可以获得基本的生活保障，而不必被迫工作。每个人都可以花更多的时间和情绪在自己认可的事情上。

陈直无数次被问及，对哲学的投入是否是对现实的一种回避？“回避是一个相对负面或相对负面的词，我选择的词是克服或超越。”

对于社会思想家来说，一个流水线工人解药（antidote）永远不会是海德格尔，他们需要做的就是改变他们悲惨的工作条件。

而且陈直更同意齐泽克的观点：阅读哲学本身就是一种“释放”，是无产阶级的释放。

他和我们一起朗读齐泽克的句子:“今天，我们应该说:让一百个陈直学习哲学——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找到摆脱不幸困境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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