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沉默了近29年之后，上海“两梅”案再次调查。

原创 红星新闻 红星新闻

用柴刀劈，用菜刀砍，用凳子砸，用皮带勒脖子…这是近29年前在上海市人民路169号发生的一起谋杀案。

事件发生四个多月后，上海警方披露，该案的凶手是梅吉祥-受害者顾敏黎的丈夫。随着警方的深入挖掘，另一名凶手梅吉祥双胞胎弟弟梅吉扬也被“挖掘”出来。这是当时震惊整个上海滩的“两梅”案。

梅吉祥(右)和梅吉扬(左)

事件发生19个月后，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梅吉祥死罪，缓期执行两年，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梅吉扬也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2年，剥夺政治权利3年。他们拒绝接受并提出上诉。1997年11月，上海市高级人民法院裁定驳回原判。

事件发生近29年后，但关于它的“真相”仍然引起了舆论场和司法界的关注。

顾敏黎沉默了近29年，不再沉默。今年四月中旬，在上海接受红星新闻采访时，她直言不讳地说：“梅吉祥说我冤枉他？”

“两梅”案震惊上海滩。

今年4月，顾敏黎的妹夫袁剑安向红星新闻提供了1997年2月13日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颁发的《刑事判决书》——

“经审理发现，被告梅吉祥因家庭琐事等因素逐渐对妻子顾敏黎不满，甚至有杀妻的想法，并聚集被告梅吉扬谋杀。一九九五年七月六日早上八点左右，梅吉祥在家中借口与顾敏黎争吵后，便拿出柴刀朝顾头部猛砍，致顾昏迷。而梅吉扬则把木凳、菜刀传递给梅吉祥。然后梅吉祥继续用木凳、菜刀猛砸，猛砍敏黎的头，梅吉扬还用菜刀砍了顾的脸和手。梅吉祥还用皮带猛勒顾的脖子。”

该判决表示，“两名被告作案后伪造现场，并及时赶到各自单位工作。当天上午十点左右，梅吉祥借口回家，见受害者顾敏黎未死，只能将顾送到医院。受害者顾敏黎受伤是因为窦汇区头皮裂伤、颅骨骨折、硬脑膜外、下均血肿、蜘蛛网膜下出血导致右眼盲、右上下肢无自主活动。”顾敏黎的《残疾人证》显示，她的肢体残疾等级为：一级。

《残疾人证》顾敏黎

因此，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作出了开头提到的判决结果。他们拒绝接受上诉，但被上海市高级人民法院驳回，维持原判。

在监狱中服刑9年多后，梅吉扬获得减刑，并于2005年1月出狱。哥哥梅吉祥一直在上诉，到目前为止，他已经在监狱里写了2000多封上诉信。

4月10日下午，梅吉扬告诉红星新闻，“两梅”案不存在。原因是:“第一，事发时，有人确认我在办公室；第二，我嫂子还没有起诉我。”

根据警方的讯问记录和庭审记录，梅吉祥已经从最初的情况反映者和线索提供者转变为被警方审问的案件当事人。梅吉祥在向警方和检方的供述中承认了犯罪。然而，1996年3月4日，当辩护律师郑传本等人第一次在上海市看守所见到梅吉祥时，他抱怨自己“被骗入狱”，认为妻子被岳母陈玲仙指示栽赃，并表示这是“严格逼供”的结果。还有“反水”的梅吉扬，梅吉扬说，当时“没休息，身体受损，违心供述”。

庭审于1996年12月16日进行，持续了一周。“两梅”否认自己是在法庭上“杀死”顾敏黎的凶手。然而，顾敏黎在法庭上起诉梅吉祥是凶手，但他没有起诉梅吉扬。

今年4月中旬，红星新闻在袁剑安家看到了顾敏黎。由于左脑严重受损，顾敏黎的右腿和左手受到严重影响:左手不能移动。走路时，她不得不依靠左腿移动，右腿与木纳点合作。67岁时，她驼背90度，就像一只受伤的螃蟹，横着慢慢移动。

在事件发生时，她回忆起记者的场景。——

一九九五年七月六日早上，那天雨下得很大，我正在厨房洗碗。

梅吉祥送女儿梅华(化名)到暑期托班回来后，把雨披拿掉，后来，他问我要钱。

我没有给他钱，他就骂我动物，我也骂他动物。

互相骂了一顿之后，我用丫叉头(晾衣服的撑杆)打他，但是没有喊，他就用刀劈了我。

被砍伤后，我大出血，晕倒了…

顾敏黎说，当时她没有看到梅吉扬，也没有指责梅吉扬，这是警方调查后发现的。然而，顾敏黎对梅吉祥声称自己“受了委屈和诽谤”的回答也很简单:他放屁了！

在接受记者采访时，顾敏黎突然掩面而泣。

杀人之后又救人，恶魔变成天使？

上海市人民检察院原二级高级检察官刘炳华告诉红星新闻，“如果梅吉祥杀了顾敏黎，他为什么半途而废？”根据警方资料和法院判决，梅吉祥当天8点作案，然后去工厂工作。两个小时后，她因红眼病请假回家。10点左右回到家，发现顾敏黎受伤后，他主动打了120救人。

上海市司法局原副局长王文正也告诉红星新闻:“从杀人到救人，恶魔在两个小时内变成了天使？”“这简直不可思议！”

1995年11月25日，在审讯梅吉祥的记录中，预审员杜民和周黎辉也问了梅吉祥类似的问题:“既然你想把顾敏黎留在死地，为什么还要打120救护电话？”梅吉祥当时回答说:“因为我打了120个救护电话来救顾敏黎，她已经把我砍得很厉害了，所以活着的希望不大。如果公安局发现了，他们不会怀疑我。”

问题是:为什么顾敏黎在事件发生时没有起诉梅吉祥？出院一个月后，他回到原来的住处，在事件发生四个多月后突然起诉丈夫是凶手？

对此，袁剑安表示，顾敏黎当时伤势严重，她的观念需要一个恢复的过程。顾敏黎告诉红星新闻，她担心“华华(指女儿梅华)还年轻”。

刘炳华提出了不同的意见：“可是几个月后，华华就长大了吗？”顾敏黎的解释是，“他(梅吉祥)多次想伤害我。”

"念在孩子面前，顾敏黎本想忍住不说，但梅吉祥三番五次想伤害她，顾敏黎感到心寒，于是决定说出来。”袁剑安说，在医院抢救期间，梅吉祥两次(1995年7月24日、7月29日)拔出顾敏黎用于维持生命的胃管。1995年8月，在服务敏黎期间，梅吉祥还将通过口腔温度测量水银温度计在顾敏黎口中断裂...

顾敏黎年轻时

记者注意到，袁剑安提到的上述内容确实存在于警方传唤相关证人的记录中。例如，在1995年11月25日审讯梅吉祥的记录中，他还提到了两次腹泻，并试图用水银杀死顾敏黎。然而，在审判和投诉时，梅吉祥否认了这一点。梅吉祥的姐姐梅芝芳告诉红星新闻，胃管是顾敏黎自己拔出来的，因为“插胃管很不舒服”。

受害人控告案件定性的关键关键

另外，当时接手此案的郑传本等律师，围绕作案动机、作案时间、作案工具等，在庭审中也提出了质疑。

例如，在犯罪动机中，梅吉祥8岁的女儿梅华说，她的父母关系很好。事发前几天，她和父母去看了车展。梅吉祥还在法庭上说，6月24日顾敏黎生日那天，他们全家出去吃饭，买了新衣服。

袁剑安说，强调“夫妻关系好”是为了否认法院“因为家庭琐事等因素”杀人。“但现实中，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杀人少吗？退一步说，既然夫妻关系好，梅吉祥就没有杀人的动机。那么，顾敏黎污蔑丈夫杀人的动机是什么呢？”

作案时间方面，法院认定为“7月6日上午8点”。当时梅吉祥的一家新华灯具厂副厂长说，他当天8点15分在工厂看到了梅吉祥，但后来他也说时间可能是早上8点30分，之前说的8点15分只是推断。

虽然对事件的准确时间还缺乏统一的说法，但上海市南市区(后改为黄浦区)警方走访后最终确定：“两梅”有作案时间。

对犯罪工具而言，根据顾敏黎创伤的伤口，梅家人和律师认为，伤口不符合柴刀砍伤的外观。

上海市司法局原副局长王文正表示，“顾敏黎的指控已经成为本案定性的关键，但现场的血渍和头发是否与‘两梅’兄弟有关，这应该是本案定性的关键。”梅华还告诉红星新闻:“本案缺乏证据。”

接受记者采访的王文正(右)

1996年12月16日庭审当天，顾敏黎的同学、上海市黄浦区人民检察院工作人员祝仲惠也出庭作证，称顾敏黎在治疗期间问顾敏黎:“凶手是谁？”顾敏黎说，“永远是夫妻”和“华华还年轻”。

顾敏黎出院两天后，也就是1995年10月9日，顾的大妹(顾丽娣)打电话给祝仲惠，“顾敏黎说凶手是梅吉祥”。“顾敏黎说出来了，我们全家都很惊讶！”祝仲惠在法庭上重复顾丽娣当时的原话。

最高检查复查后回复：不抗诉

梅吉祥20多年来一直在抱怨。

2019年12月13日，最高人民检察院决定立案复查。三年多后，也就是2023年5月8日，最高人民检察院发布的《刑事投诉结果通知书》显示:“最高人民检察院认为，“原裁判认定事实不清、证据不足的问题，无动机、无作案时间、无定案证据”。“案件证据可以确定梅吉祥和梅吉扬故意杀人的犯罪事实。”

最高人民检查的原因如下：

第一，本案受害者顾敏黎总是明确证明梅吉祥和梅吉扬在法庭前几次有罪供述。三人可以相互证实主要犯罪行为的叙述，并获得许多证人证言、现场调查记录、伤害鉴定等其他证据的证明；

二、二次司法鉴定意见确定顾敏黎具有做证能力；

第三，梅吉祥和梅吉扬在法庭前的有罪供述稳定，直到法院送达起诉书，他们才否认犯罪。两人翻供后，不合理说明翻供原因，也没有明确证明侦查人员存在刑讯逼供等违法取证情况。检察人员和审判人员在二审阶段核实相关信息后，确认审判过程合法；

梅吉祥、梅吉扬庭前供述的犯罪动机，得到相关证人证言等证据证实；

调查试验、证人证言等证据，证明梅吉祥、梅吉扬有犯罪时间条件。

至于投诉人提出此案的另一个真正凶手，最高人民检察院认为没有证据指向他人犯罪，投诉人提出的其他人犯罪线索也被证人证言、受害者陈述等证据否认。

最后，最高人民检察院回复称，原判决梅吉祥和梅吉扬故意杀人的犯罪事实明确，证据确实充分，适用法律正确，程序合法，投诉人投诉的理由无法成立。本案不符合抗诉条件，最高人民检察院决定“不抗诉”。

部分梅吉祥投诉材料

“当务之急是人先出来。他不认罪就能把他关死吗？”北京大成(上海)律师事务所翟建、陈立彤等接管梅吉祥投诉案件的律师表示，《中央政法委关于有效避免冤假错案的规定》第十一条明确规定，“犯罪分子投诉、投诉的，不影响减刑、假释。”

“自从梅吉祥坐牢以来，他一直遵守监督规则。他从未违反监狱规定或暴力行为，也没有犯罪行为。”翟建、陈立彤等律师表示，梅吉祥已被拘留近29年，他受到了严厉的惩罚。如果他认罪已经很久了，但我们不能因为梅吉祥的投诉而剥夺他应该减刑的权利。

红星新闻首席记者 韦星 发自上海

原题：《上海“两梅”案重新调查，沉默近29年后受害者张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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