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摆的挂号费：有医院全体 1 元，有地方最高 500 元

2022 年 9 月 20 日，福建省印发《关于调整公立医院专家门诊诊查费有关问题的通知》，对专家门诊诊查费项目价格进行调整，明确，专家门诊诊查费分三档实行最高限价管理。

其中，一档：两院院士、国医大师和专技一级，每次最高限价 500 元，仅限于三级甲等医院；二档：全国名中医、专技二级和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享受者，三甲医院每次最高 280 元，其他医院每次最高 252 元；三档：福建省名中医，三甲医院每次最高 150 元，其他医院每次最高 135 元。

早在 2017 年，福建省曾经调高了整体挂号费用：

调整后，福建省属三甲医院主任医师、副主任医师、主治医师的普通门诊诊查费分别从每次 25 元、20 元、12 元提高到 50 元、40 元、30 元；省属三甲以下医院医师的门诊费用也各有提升。

事实上，过去挂号费曾被认为「与医生劳动价值不够匹配」。

2017 年，原卫计委印发《关于开展公立医院薪酬制度改革试点工作的指导意见》，规定在公益性导向下，优化公立医院薪酬结构，合理确定公立医院薪酬水平，落实公立医院分配自主权，并明确，医务人员个人收入需要体现知识、技术、劳务、管理等要素价值，不得与药品、卫生材料、检查、化验等业务收入挂钩。

那么，究竟多少钱的挂号费，才能体现医生的价值？

    摇摆的挂号费

江苏省某三甲医院医生主治方成（化名）表示：「我认为挂号费与医生提供的知识价值是不匹配的。不提长时间的学习、培训，与物价对比，现在打的的起步价都从 9 元提到了 11 元，挂号费却一直没涨。医生之间有个常用的比方：现在进一次理发店，设计师、总监、店长的收费，都比主治副主任高。」

对于患者而言，挂号是就诊过程中的前置流程，也是区别于药物、治疗，只与医生本人挂钩的一笔费用；而对于医生而言，挂号费也是一种直观的「价格体现」，可以与不同职称医生、不同层级医院，甚至是不同职业进行横纵向比较。

对于医生价值与挂号费的讨论，近年来也屡屡见诸社会新闻。

一次发生在兰州，据北京青年报报道，2020 年 1 月 1 日后，兰州一家医院门诊所有科室挂号费都降为 1 元，在此前该院的门诊挂号费是根据不同医生的职称来确定的，现在则全部降成 1 元。

一次则发生在广州，钟南山院士 1200 元挂号费的挂号页面引发关注。

两次事件引发的讨论不同在于，针对「1 元挂号费」，有人认为定价过低，难以体现医生劳动价值，也可能因为价格统一，而使得患者全数选择高职称医师；针对「1200 元挂号费」，则有人提出，价格过高，可能对低收入人群造成负担，也有人认为，1200 元的特需门诊费用，正是院士丰富知识价值的体现。

事实上，门诊的定位将直接影响其价格的高低。例如定位在保障基本需求的普通门诊，那么费用也就相对较低；而定位在保障疑难杂症诊疗或其他就医需求的，则价格相应升高。

但若剥离开表层的「金额高低」，就会发现，挂号费实际上并非是直接支付给医生的「劳动报酬」。

据某省三甲医院医师王瑞（化名）表示，以挂号费 10 元为例，当地不同医院医生实际到手的分成不过 10%～40%。也有多位丁香园用户表示，自己的挂号费全部归医院所有，并不算进绩效。

广州艾力彼医院管理中心主任庄一强博士认为：「以中国香港为例，医生的挂号费实际上是『诊金』，与医生的市场价值强绑定，价格从 100～2000 不等，每次查房都需另收诊金，但检查、器械等收费基本属于成本价。

而我们对知识付费的习惯相对较弱，以往做买卖更多依托于实体。在医疗领域，也更愿意为有形的耗材、仪器付费，而非医生的知识与劳动，因此这样的挂号费并非『诊金』，其报酬更多的被转化到了有形的药品、检查等费用上去了。」

从医院的角度来看，挂号费收入也并非医疗收入大头。据《我国公立医院收入结构变化特征分析》，2012 年～2018 年，省级综合医院挂号收入仅占医疗收入的 0.4%，与之相对的，是占比最高的药品收入（48.69%）。

    对知识的尊重

对于挂号费与医生价值的匹配，国内曾进行过多种尝试。

2015 年 4 月 29 日，深化医药卫生体制改革工作会议中提出，坚持医保、医药、医疗「三医联动」，用改革的办法在破除以药养医、完善医保支付制度、发展社会办医、开展分级诊疗等方面迈出更大步伐。

——而挂号费正是破除以药养医的切入点之一。以「三医联动」的代表三明市为例，2013 年 2 月 1 日，三明首次上调医疗服务项目价格，80 项医疗服务挂号费从 7.5 元上调至 25 元，2017 年，三明增设药事服务费，并引入医保基金全额覆盖。

《三明医改十年：一座小城的宏大叙事》一文中披露，医改前三明全市 22 家公立医院每年收入中 60% 以上为药品（含耗材）收入，20% 以上为检查化验收入，体现医务人员劳动价值的服务性收入不足20%。经过 10 年改革，至 2020 年，服务性收入已从改革前的 18.37% 提高到 41.46%。

而国内多地也对挂号费进行了一定调整。

据 2016 年 12 月 14 日《新快报》报道，北京友谊医院、朝阳医院、同仁医院、积水潭医院和天坛医院 5 家三甲医院的挂号费都已上涨，普通主治医师号由 5 元上涨至 42 元，副主任医师号由 7 元上涨至 60 元，主任医师号由 14 元上涨至 80 元，专家号为 100 元。

而据半岛网报道，在青岛市城市公立医院综合改革后，从 7 月 1 日起，各大公立医院普通诊疗挂号费为 7 元，副主任医师和主任医师挂号费由原来的 10 元，分别提高到 19 元、26 元。

在 2017 年深化医疗改革后，对于挂号费服务医疗价值的探索则走向了两个方向。

其一，即「特需门诊」、「专家门诊」价格上调，与之相对的，是部分基层医疗机构推出 1 元甚至免费挂号，通过政府财政补贴的形式，通过价格手段拉开不同级别诊疗服务之间的梯度差异。

另一方面，则是对医生收入结构与传统挂号费的升级。以北京与广东为例，在 2017 年后，两地就先后将挂号费转设为「医事服务费」与「诊查费」，宣布告别以药补医。

2021 年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财政部、国家卫生健康委、国家医保局、国家中医药局发布《关于深化公立医院薪酬制度改革的指导意见》，提出拓宽深化薪酬制度改革经费渠道，深入推进「三医」联动改革，逐步提高诊疗、中医、护理、手术等医疗服务在医疗收入中的比例。

以北京医事服务费为例，其属于用于补偿医疗机构因取消药品加成及挂号费诊疗费而损失的收入，补偿医疗机构运行成本，体现医务人员的劳务价值。因而医事服务费被纳入北京城镇职工基本医疗保险和城乡居民基本医疗保险支付范围。

广州艾力彼医院管理中心主任庄一强博士认为：「要体现医疗服务价值，不仅要提高医生的挂号费，甚至要增加住院病人的查房医生诊金，直观地给医生知识尊重。同时压低检查、药物费用，打击红包，给到患者更透明的价格机制。」

目前，我国医疗体制依然在持续深化以公益性为导向的公立医院改革。对于患者而言，挂号费的价格与医疗服务的质量，则直接与医疗公益性相挂钩。

而对于医生来说，无论挂号费、诊金、医事服务费或是诊查费，都只是对医疗价值的一种探索路径。挂号费无非是一个评估「自我价值」的切口，从中最终回到自我价值与社会价值的平衡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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